顾笑庸完全不觉得怀里的人委屈又可怜,这曲药看起来瘦不拉几的,怎么重起来这么要人命?他的脖子都快被勒断了,气急道:曲药,你给我滚下去!!
    哆哆嗦嗦的曲药一呆,只觉得这个声音异常熟悉,抬头惊喜道:顾兄?!是你救了我?我没死??!
    是是是!你没死,可是小爷我要死了!!顾笑庸腰都挺不直了,憋红了一张脸怒道,给我滚下去!
    在下面看热闹的人群叫曲药得救了,纷纷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一个个拍掌叫好,十分热闹。
    曲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从顾笑庸身上爬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惊喜道:顾兄,你怎么也来了京城?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顾笑庸揉了揉自个儿酸痛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酒楼里突然就跑出来一个小孩儿,死死地抱住曲药的腰,闷着声一句话也不说。
    曲药便连忙转过身去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接连哄道:没事儿,没事儿啊,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小孩儿这才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点头委屈道:嗯。
    顾笑庸一呆。
    这小孩儿不是那个阴沉又狠厉的六皇子殿下祁寒宵嘛?上一世顾笑庸自己离开京城也挺早,只是从各种流民的口中听说,祁帝死后,六皇子殿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扩充自己的力量,还把原本的太子殿下做成了人彘,每日以上好的药材提着对方一口气,生怕人死了一般。
    虽然顾笑庸也不喜欢祁丰,却也难以想象这个嚣张跋扈了一辈子的太子殿下被人做成人彘的模样。他不由得多看了这个还在委屈巴巴冲曲药撒娇的六皇子一眼,只一眼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晃了晃脑袋,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丢到一边,顾笑庸摸出了自己兜里的药,随后又拿给了曲药。
    他指了指曲药的脖颈,随意道:喏,擦一擦吧?你这脖子不擦药怕是要疼上好几天。
    曲药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又一把抱住了顾笑庸:你救我一命,又给我送了药,按照套路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
    祁寒宵当即脸色一沉。
    其余两人都没有发现,顾笑庸还十分嫌弃地把身上这个粘人的八爪鱼扯了下去:我娶你,我图什么啊?图你不洗澡?图你长得丑??
    顾笑庸从现在医谷长大的,虽然他的药理知识不及自家师弟那么厉害,却也比平常的大夫医生要厉害一些。他鼻子很是灵敏,接住从楼上掉下来的曲药的那一瞬间就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子味道,别提有多嫌弃了。
    下边儿这三人打打闹闹,楼上的窗台处又忽地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当我是死的么?!还不给我滚上来?!!
    曲药脖子一怂,当即推搡着顾笑庸把人往人堆里推,一边低声道:你赶紧溜,这傻。逼太子脑子里全是水。你这没家没背景长得又好看的人上去,非得被他剥一层皮不可。
    顾笑庸却轻笑了一声,抬头望向那个一脸暴怒的太子殿下,无声地眯了眯眼。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祁丰,突然觉得心底一寒。
    第五十七章 朝中局
    有时候害怕所带来的并不是畏缩,而是更大的怒火。就像是一条佯装生气的河豚,看起来很是令人畏惧,实际上轻轻一戳就会快速瘪下去,而后逃之夭夭。
    用怒火掩盖害怕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太子殿下站在窗台边,如同一个闹市的泼妇一般大吼大叫,完全失去了自己本该有的皇家风度和姿态,:那个穿黑衣服的!也给我带上来!!!
    顾笑庸笑眯眯地用指尖指向自己,佯装无辜道:我?
    没错,就是你!给我滚上来!!!
    曲药闻言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笑庸的肩膀,低声嘟囔着什么,自个儿转身先走进了楼里。
    顾笑庸耸了耸肩,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祁寒宵,扬眉问道:有什么事儿么,伪装的小羔羊?
    并不意外对方能看穿自己的伪装,祁寒宵原本乖顺可怜的神情立马冷淡了下来,他抬头看着顾笑庸,无声开口道:父皇在这。
    顾笑庸一呆。
    虽然方才那场之又险的意外十分顺利地度过了,由太子殿下主导的闹剧却仍在继续。围观的百姓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反而还越聚越多,一个个张望着脑袋吃瓜看戏。
    顾笑庸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太子殿下当街杀人这种大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情已经过去了有那么一会儿了,丞相党派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善后阻止,任由这场舆论风波愈演愈烈,这完全不是丞相那个老狐狸的处事风格啊。
    而且面前这酒楼虽然是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但是通常都是用来招待尊贵的以及非常有钱的客人的,所以地理位置算不上商业街的中心,甚至为了格局美观雅致,还远离了闹哄哄的市区。能在短时间之内聚集这么多人,本身就不怎么正常。
    再加上方才六皇子所说的祁帝在这儿的消息
    顾笑庸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这是有人在明晃晃地给太子殿下下套啊。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顾笑庸当即放弃了上去揍那个傻。逼一顿的打算。既然已经有人替他阴对方了,他就以不变应万变,安安静静躲一旁吃瓜看戏罢了(liǎo)。
    顾笑庸心情颇好,弹了弹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跟在六皇子身后,一边走一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祁寒宵只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你救了小药一命,我告诉你不过是为了还人情罢了。
    他能看得出来身旁这位黑衣的少年并不如何喜欢祁丰,也知道对方与祁丰对视的刹那是动了要打人的心思的。
    但是太子终究是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人,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全天下,他顾笑庸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就算身家背景再大,那也不是能轻易脱罪的一件事儿。
    至于祁寒宵怎么知道自己的父皇在这儿的
    太子党与五皇子党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隐隐有了对峙的局面,近几个月更是愈演愈烈。太子殿下行事乖张又暴戾,各式各样的场景下不知明里暗里欺压了五皇子多少回,时间久了,饶是脾气再好的五皇子殿下也忍不住要开始反击了。
    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是不爱权的,更何况明明都是皇帝的儿子,你区区一个二皇子除了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外祖父,又比我五皇子多多少筹码?
    祁晨是那种善于隐忍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要狠狠地削掉对方的一块肉。但他温柔惯了,不愿意伤及无辜,所以才在祁寒宵拔出匕首想要杀死太子殿下救出自己的伴读时伸手阻拦。
    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救下无辜的人的那种人,今天却会阻止祁寒宵去救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祁寒宵也是在看到曲药成功得救后,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一点的。
    二人慢慢地往楼里走,又遇到了原路返回的曲药,他怂唧唧地缩在了顾笑庸和祁寒宵身后,心有余悸道:那个混蛋祁丰,跟个疯狗一样。我才不要第一个面对他那张狗爬似的丑脸,恶心心。
    顾笑庸大笑:有本事你放着他的面儿说。
    我才不嘞。曲药翻了个白眼,如果他又把我从楼上丢下去,那我找谁说理去?
    祁寒宵沉默着拉住了曲药的手。
    曲药下意识就把手握了回去,嘴上还在嘀嘀咕咕地骂人:等他哪天落在我手里了,我就!
    顾笑庸笑问:你就什么?
    曲药是个现代人,平时看的乱七八糟的古装剧也不少,心里觉得古代最大的刑法也无怪乎那几样,什么梳刑啊,五马分尸啊,千刀万剐之类的,血腥又痛苦。
    他自觉自己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看不了这么血腥的东西,便露出寒森森的虎牙,笑眯眯幻想道:做成人彘吧!
    顾笑庸脚下的步子一顿,下意识垂眸看了六皇子殿下一眼。
    祁寒宵是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不受宠的关系,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接触过,闻言便问:人彘是什么?
    人彘啊,就是把四肢都砍断了,然后把人放进一个大壶里,再往壶里放上千只吃肉的大蚂蚁,一点点啃食掉对方露出来的血肉曲药对差点杀了自己的人丝毫不客气,心情颇好地幻想着祁丰断手断脚浑身马赛克的模样,一时间没有把住嘴,把自己从小说里看来的都说了出来。
    祁寒宵认真点头,垂下眸子仔仔细细地记在了心里,又问:那这个人被砍掉四肢的时候还活着吗?
    活是很难活啦,不过你要及时给他止血,再喂人吃下一些吊命的神药唔!曲药歪了歪脖子,躲开了自己嘴上的那只手,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顾笑庸,顾兄,你捂我嘴干嘛?!
    顾笑庸十分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里竟带上了些许疲惫:哥们,你在小孩儿面前别说这些。
    哦,对对对!曲药猛然间恍然大悟,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又呸呸两声,转身严肃地看向祁寒宵,我方才说的那些都给我忘掉!
    祁寒宵一脸乖巧:已经忘掉了,曲哥哥。
    曲药喜笑颜开:哎,真乖!
    顾笑庸看着六皇子眼底深藏的严肃与认真,不由得抹了一把脸,心理疯狂刷屏:
    他忘了个屁!!
    顾笑庸长得很好看,漂亮的桃花眼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动作散漫又慵懒,却像是冬日的暖阳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气质。他穿着不起眼的黑色布衣劲装,却能够很好地显露出自己颈收的腰身,长长的发丝被高高地束了起来,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空气中轻微地摇曳着,几乎与腰身形成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他方才在楼下时隔得尚且很远,也因此看不大清楚他的容貌,此时慵懒又大大咧咧地走进屋子里,众人才发觉这个看似普通平凡的少年竟然生得如此精致又漂亮。
    祁丰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袖袍,眼神贪婪地注视着黑衣的少年,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兴奋和侵略。
    这种表情顾笑庸很是熟悉,他上一世就是因为看到这种恶心的神情才选择作为五皇子祁晨的伴读的,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再看一次,不由得眉色一敛,素来勾起的唇角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祁丰见他穿得朴素,也未曾在京城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便眯了眯眼睛,佯装温和笑道:我似乎没见过你?你家在何处,可还有什么亲人?
    顾笑庸还没开口说话,一旁的曲药就急急忙忙开口:他不是京城的人,他来自江湖。我告诉你他武功可高,江湖上一大堆人排着队等着做他小弟呢!
    在京城,官身再大也抵不过人家皇太子啊,倒不如说顾兄身上有江湖势力,让别人顾忌一二。
    曲药觉得自己很是聪明,又转过头给了顾笑庸一个wi
    k,微微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表示不用谢了。
    顾笑庸只摇头失笑,没有说话。
    那边的祁丰却更加兴奋了起来。
    他几乎不管朝堂事物,更别提什么江湖势力了。并不知道如今的江湖几乎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而各种较为核心的势力更是连碰都碰不得的。他只知道面前绝色的少年没有任何官家地位,是孤家寡人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那种。
    祁丰急色地上前一步,又抓起了方才那把玉面宝扇,笑道:瞧瞧,公子长得如此俊俏,这身粗鲁的破布穿在身上就不怕磨砺了你娇嫩的皮肤吗?
    你跟了我吧,我把我的太子妃休了,把正妻的位置让给你,如何?
    顾笑庸是带着吃瓜的围观群众的自觉过来的,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成了别人目光里的主角。
    他的听力远远甚于常人,自然也听到了门外逐步靠近的沉稳的脚步声,心思一动,连忙佯装害怕与惊怒,大大地往后退了一步,委委屈屈道:我不。
    曲药何时见过他这番姿态,不由得眼睛都瞪圆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与惊诧。
    祁丰是典型的遇弱则强的人,见眼前的少年神色惊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轻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外面忽地传来一道沉稳又略带怒意的声音:丰儿,你要伤害谁?
    第五十八章 小鹌鹑
    顾笑庸是披着浓重的露水回去的。
    昨夜下了一场寒风瑟瑟的秋雨,淅淅沥沥的雨从黑稠得如同调了墨汁一样的天空中落下,给深秋的夜晚带来了一场寒意。
    他们几个人昨夜都被带到了皇宫,祁帝把所有的侍卫宫女都赶了出去,叫顾笑庸几人站在一边,又让祁丰脱了身上精致华丽的衣袍,直直地跪在大殿中央。
    宫里的窗户又大又敞亮,也没关窗,冰冷的雨水带着寒意一直往大殿里钻,冷得顾笑庸直打哆嗦。
    祁丰的膝盖都跪得青紫了,满脸的悔意和泪水,一直不停地向自家父皇道歉,却连站都不敢站起来。直到不知是谁的线人请来了皇后娘娘,对方身上还穿着浅黄色的里衣,外面只随意披了件外套,由宫人打着伞就急冲冲地赶来了。
    盛怒的皇帝陛下当即缓和了神色,取下自己身上厚重的披风盖在了皇后身上,又握着对方的手嘘寒问暖:『你怎么来了?夜里寒气重,小心着凉。』
    乌落兰看了祁帝一眼,又把目光凉凉地放在光着上半身跪在大殿中央的祁丰身上,淡声道:『你跟一个小崽子置气什么,到时候他冻坏了身子,心疼的不还是你?』
    祁丰当街杀人,有辱天家威严。还在祁帝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强抢民男,被抢的人还是当今盖世威名的顾大将军的嫡子,此事如此严重,乌落兰却问都不问一下,轻飘飘就给盖过去了。
    太子殿下当即感动地看了回去,恨不得抱着乌落兰的大腿连叫母后。
    祁晨在见到皇后的一瞬间脸色就淡了下去,不过今日他设的局大部分都已然达到目的,便也出声温和开口道:『父皇,便放过二皇兄吧,想必他也已经知道错了。』
    祁寒宵握紧了曲药的手,沉默地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祁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把乌落兰牵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又命孙德权把大门和窗户关上,这才轻咳一声,缓步走到顾笑庸面前,沉稳道:『几年不见,顾二你又长高了许多。你是何时回京的?』
    『就在前几日。』顾笑庸抱着双臂,无视了曲药刹那间瞪大的诧异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祁帝,『感谢陛下挂怀。』
    语气还算得上礼貌,可浑身上下的动作和姿态都不怎么恭敬,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随意和散漫,若是换了其他人,非得被打上几板子不可。
    祁帝也是在以前的宴会上见过几次幼时的顾笑庸,那时的小屁孩儿乖乖巧巧的,见了他总是甜生生地叫着陛下,双眼放光地扒拉着他的衣服,奶声奶气地跑回自家母亲那里,兴奋又开心地说自己手上沾了光,以后都不洗手了。
    逗得年轻的祁帝龙颜大笑,他就过去把年幼的顾笑庸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同小屁孩儿逗闷子。他当时是极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甚至生出了想要把人留在身边当义子的想法。
    只是当时顾夫人还没有怀上顾千恸,真正意义上的嫡子只有顾笑庸一个,死活都不愿意把孩子让给他,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顾将军还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家陛下,祁帝承受不住,这才息了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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