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渊显然察觉到了顾笑庸的心情,他无奈摇头,凑近了顾笑庸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没有不愿意,笑笑提出义结金兰,我很欣喜。
    只是笑笑的家人都在这,我一个外人,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喻雪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笑庸的耳尖,距离极近又十分暧昧,等过些日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咱们再讨论此事,如何?
    喻雪渊哄人很有一套,他的声线是惯有的沉静温和,真正想要哄人的时候会无意识压低自己的声线,显得格外真诚,叫人晕乎乎地找不到北。
    顾笑庸心情好了一些,刚想答应,自己的腰间就蓦然一紧,强迫性被人往外拉了拉,完全脱离了喻雪渊暧昧的气息压迫。
    冷冷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姑姑他们都还在,你先安生吃饭,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裴墨的手紧紧地环绕着顾笑庸劲瘦纤细腰肢,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把自己面前剥了大半天的虾推给了顾笑庸,声音沉静又带着安抚的味道:吃吧,凉了会腥。
    顾笑庸楞楞地哦了一声,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拿起筷子就哼哧哼哧地埋下头吃虾去了。
    他低下了头,裴墨的视线就直直地对上了看过来的喻雪渊。
    喻雪渊轻笑,抬起面前的酒杯遥遥地冲他敬了一下。
    裴墨没理他,拇指轻柔地摩挲着顾笑庸的腰肢,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压抑得极深的欲望。
    喻雪渊把手里的酒杯轻轻地放在唇边,身后的如兰还没来得及阻止,这边哼哧哼哧一门心思吃虾的顾笑庸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忽地抬头看过去,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干嘛呢干嘛呢?好好的喝什么酒?给我放下!!
    他可没有忘记,自家白大哥的腿有问题,喝酒的时候会疼的。
    喻雪渊清晰地读出了他眼神里的情绪和话语,原本压抑暴戾心情好了些许,便十分顺从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转身去夹鱼肉继续挑刺儿去了。
    左手却不安分地在桌子底下穿过顾笑庸拿着筷子的右手,死死得攥紧了顾笑庸的左手。又俯身在对方耳边低语:手凉,给我暖暖吧?
    这个动作实在是别扭,顾笑庸抽出了自己的左手,放下筷子用右手去拉自家白大哥,还细心地用自己的内力散发热量,生怕对方冷着。
    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用左手执筷,低下头继续吃虾去了。
    这虽然是家宴,桌子却也不算小,在场的几人坐得也不怎么近,只有顾笑庸那边那三人,一个并着一个挨得死死的,好像院子里有多冷似的。
    裴墨和喻雪渊二人,一个搂着顾笑庸的腰肢,一个死死地牵着对方的手,谁也不愿意让谁。两人暗中较着劲儿,却又担心伤着了顾笑庸,所以都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都很是费劲儿。
    虽然暖和,院子里毕竟还是有凉风吹过的。裴墨从吃饭开始就一直在剥的虾在碟子上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虽然顾笑庸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那些白嫩的虾肉却还是很快就冷了下去。
    顾笑庸倒是不怎么在意,行走江湖久了连生肉都吃过,一碟冷掉的虾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旁边的喻雪渊却蓦地抬手直直地推开了,声音是惯有的温和轻哄:太凉了,小心夜里肚子疼。
    哎,没事儿的。顾笑庸伸手就要把那碟虾拿回来,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肚子疼了。
    谁知一旁的裴墨拦住了他的手,沉默着把虾放在自己面前,也不嫌弃被顾笑庸吃过,拿着筷子就沉默地吃了起来。
    他道:冷了,你别吃。
    喻雪渊脸色一寒。
    第六十九章 他的妻
    他们这边三人的闹的动静不小,柳夫人还好,看这个也养眼,看那个也养眼。其他三个男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连带着脾气最好的顾千恸都阴沉了一张脸。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我儿子/弟弟/哥哥?!
    顾笑庸吃着自己面前碟子上越堆越多的菜,肚子都撑了起来,他一脸为难地看向自己左边。
    裴墨剥虾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都带上了残影。
    顾笑庸又一脸为难地看向右边。
    喻雪渊笑眯眯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顾笑庸抬头向自家亲人求助。
    好家伙,三个大男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身上还滋滋滋地冒着黑气。柳夫人双手撑着下巴看向这边,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过于姨母了,看着都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旁的曲药吃瓜吃得十分兴奋,那一盘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甜瓜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他便又拿起另一边的瓜子咯吱咯吱地嗑了起来。嗑了一半,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祁寒宵:哎,你说现在流行的话本中有没有关于他们几个的?
    祁寒宵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勉勉强强地回过头看了曲药一眼,没理人。
    曲药也不介意,他原本就是混迹江湖的,虽然当了好几年的乞丐,但是并不妨碍他了解一些江湖的事儿。譬如当下流行的话本吧,排行第一的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各种风月情。事,第二名便是那对人见人慕神仙夫妇。其余的话本就有些勉勉强强,上不得台面了。要么就是落魄书生与山中妖怪,要么就是各种小黄书,描写之隐晦,配图之保守,看得人抓心挠肝的。
    ?
    一个绝佳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
    曲药眼睛一亮,总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商机。他在大学时虽然是学医的,但是也参加了文学社,学校的各种期刊周报什么的都是由他主编的,获得了格外好的反响呢。
    我决定了!曲药一拍桌子,我不当丐帮帮主了!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原本心不在焉的祁寒宵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曲药神色坚毅地抓起自家六皇子的手,声音坚定又清亮:你将会见证一位文学大佬的诞生!!
    这场短暂的没有一个正常人的闹剧最后是顾笑庸亲自打断并终结的,喻雪渊和裴墨二人总在无意识往他那边挤,其他都是人,只有他们这一堆都变成众了,着实难受得紧。
    顾笑庸素来不会亏待自己,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微微皱眉看向身旁的两人,神色很是严肃:很冷?
    二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笑庸便叫身后的丫鬟又拿来两个火盆,一个放在裴墨身边,一个放在喻雪渊身边,抱着手臂冷冷道:冷的话多烤烤火,你们往我身上凑有什么用?我身上有火吗?
    裴墨默默坐正了身子,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淡淡地看向自家姑姑,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无辜和委屈。
    柳夫人一下子不乐意了:你让他抱一下怎么了?抱一下会掉块肉??
    顾将军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把捂住了自家夫人的嘴,动作轻柔,声音也缓了不少:夫人吃饱了么?吃饱了咱们回屋休息吧,把空间留给他们年轻人。
    我唔!柳夫人热闹还没看够呢,哪能说回就回啊?她十分努力地反抗着,却在自家丈夫面前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被顾将军半抱半哄地请出了院子。
    顾将军离开前回头看了自家大郎一眼,眼神里满满的全是严肃和认真。
    他们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一个对视差不多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顾秋魄轻轻点了点头,待顾将军两人离开后便站起身来,看向裴墨他们,严肃道:你们打一架吧。
    若是顾将军听到这话,定是要吐血三分,气得拿出自己的大刀去杀死老大这个逆子了。他分明是让顾秋魄劝说一下这两个人,哪哪的就让人去打架了?
    顾秋魄当然知道自家父亲眼里的意思,他就是故意的。
    顾笑庸本来还有些生气呢,听了自家大哥这话不由得懵了一懵:打架?为什么要打架?
    自然是为了抱得美人归咯。一旁的曲药摇头晃脑地开口,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挤眉弄眼道,顾兄,艳福不浅呐?
    顾笑庸:
    他本来就不是个傻子,曲药都这么明晃晃地暗示了,还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现下只觉得有些好笑,顾笑庸垂眸看向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笑着询问:感情你们两搁这里闹了半天,是因为喜欢我要争夺我的所有权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认真,全是揶揄的笑意和看乐呵的心态。
    本来就是啊,若说是上一世的裴墨喜欢他,他可能还要犹豫两三分,可这一世他几乎都没怎么见过裴墨这人,何谈喜欢?他和自家白大哥更是才认识了两个多月,若说是白大哥欣赏他的为人和武功想要与他交好,这还差不多。
    顾笑庸这话问得漫不经心,满心满意的笑意却像是一根根纤如发丝的寒针,直直地往人心窝子里戳。
    裴墨淡淡地垂下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清酒,声音清绝又冷漠:没有,我喝醉了。
    冒犯到你,对不起。
    害,哪里就冒犯了?顾笑庸拍了拍裴墨的肩膀,朋友之间搂搂抱抱的可正常了,你千万不要过意不去啊。
    一旁的喻雪渊听了这话,却忽地勾起唇角,温和地张开双臂,笑道:那笑笑,你来抱抱我?
    沉默着的裴墨一个眼刀便冷冷地甩了过去。
    顾笑庸总觉得今晚的白大哥有些怪怪的,黏糊劲儿也忒强了些。不过他也差不多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看到喻雪渊来京城找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便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和喻雪渊抱了一下。
    那边沉默了许久的顾千恸忽然开口:二哥,你都抱了这个白衣公子了,是不是也该抱一下裴大哥?
    顾笑庸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又转过身抱了裴墨一下,心下不由得有些感慨。
    都说女孩儿身上的友谊带着占有欲和一些争风吃醋,没想到男生身上也有哇。
    长见识的顾笑庸伸了个懒腰,嘱咐管家安排好喻雪渊和如兰休息的房间,便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曲药连忙紧凑地跟了上去,神色兴奋地用手肘碰了碰顾笑庸,一脸揶揄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顾笑庸不耐烦地锤了他一拳,又抬脚踢了他的屁股一下,好像回骂了句什么。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顾千恸见没人了,冷冷地看了喻雪渊一眼,又跟裴墨和自家大哥打了声招呼,最后恭敬地朝六皇子行了个礼,也慢悠悠离开了。
    裴墨要留下来帮顾大哥处理饭后的事宜和那些送礼的名单,六皇子和喻雪渊便一起出了院子,他们故意放慢了脚步裕宴的探险日记,让管家和如兰远远地走在前面。
    祁寒宵沉默了一路,这才闷闷地开口叫了一声:兄长。
    祁寒宵和喻雪渊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他们的母亲原本是葬雪山庄庄主的舞姬,因为容貌清绝而获得庄主青睐,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妾。但是庄主的正妻是个善妒的,总是在明里暗里欺侮于她,她受不了了,生下喻雪渊就自个儿逃出了葬雪山庄。
    后面几经辗转来到了皇城,机缘巧合之下入宫当了婢女,宫里的娘娘们见她生得好看,生怕她去勾引皇上,总是用各种方法为难于她。届时还不是皇后的乌落兰似乎和祁帝发生了什么矛盾,明晃晃地给祁帝下了药,又把前来送茶水的她推进了屋子里,然后就怀有了祁寒宵。
    祁寒宵生在十分寒冷的冬天,祁母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她作为女人几乎是苦了一生,所以即便是当母亲当得不怎么称职,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因此而怨恨她。
    两个孩子的处境都不算好,喻雪渊在善妒的主母和几乎不管事儿的老庄主的压迫下废了一双腿,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而祁寒宵几乎是懦弱地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鼓起勇气逃出了深如牢笼的宫殿,遇到了自己一生中要确定下来的那个人,便又自己拖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喻雪渊坐在轮椅上,神色疏离又冷漠:笑笑帮了你许多,不然你的处境不如现在。
    祁寒宵顿了顿,这才低声道:我知道。
    太子党不会善罢甘休的。喻雪渊指尖轻点轮椅上的扶手,我会派人助你,你要替我的笑笑守护好将军府。
    我知道。祁寒宵应声,又开口询问,兄长,你确定让顾公子当你的妻子了吗?
    喻雪渊笑了笑,温和道:是啊,确定是他了。
    他的,妻子。
    第七十章 舒服么
    今夜喝的酒不算多,告别了曲药,顾笑庸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很暖和,早有小厮准备好了燃烧的银碳,暖洋洋的,叫人十分舒心。侧房里放着一个偌大的浴桶,里面盛满了温度偏高的热水,旁边的小桶里还放着滚烫的开水,大约是怕水冷掉而专门用来加温的。
    顾笑庸哼着小曲儿,脱了自己的衣服就往浴桶里走,舒心的温度从脚尖蔓延到膝盖,又从膝盖蔓延到腹部,最后停留在了锁骨处。蒸腾的热气带着氤氲的湿度,蒸得人昏昏欲睡。
    湿气沾染上了发丝和睫毛,又凝结成一颗颗细小晶莹的水珠,在不经意间滴答一声落进水里,细小的冰凉便瞬间融合在巨大的温热里,消失了个彻底。
    顾笑庸舒服地微微叹息一声,取来旁边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几乎要睡了过去。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忽地传了过来,带着安静沉稳的韵律和令人心安的节奏。
    顾笑庸拿下脸上的毛巾,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温和舒缓的声音:笑笑,睡了吗?
    声音隔着两道木门和氤氲的雾气,听起来有些模糊,带着沉闷的味道。顾笑庸昏昏欲睡,热水太过舒服叫他不想起来,便扬声道:白大哥,门没关,你直接进来吧。
    外面的人似乎顿了顿,只听得吱呀一声,伴随着轮椅轱辘轱辘的声音,喻雪渊的声音似乎大了一些:笑笑?
    哎顾笑庸应了一声,却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在侧房这边呢!
    外面便没了声响,大约过了两三息,侧房的木门才微微打开了一条缝。蒸腾的水汽迫不及待地往外钻,外面的冷风也趁机而入,冷得人直打喷嚏。
    顾笑庸连忙把自己沉到水里去,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大声嚷嚷道:白大哥你要么进来要么把门关上,这凉风吹得我脑仁儿疼!
    我可以进来么?喻雪渊的声线不知道为何深沉了许多,带着些许顾笑庸捉摸不透的笑意。
    可以可以,快进来!因为有冷风的缘故,屋子里氤氲的湿气凝结得很快,一颗颗冷掉的水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几乎迷了顾笑的眼睛。
    他眯着眼睛透过浓厚的水雾看向门口,只听见门打开又合拢,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行了进来。
    顾笑庸笑了笑,抬起光。裸的双臂压在浴桶的边缘,任由大颗大颗的水珠从皮肤滴落到地上。他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手背上,乐道:白大哥,都这么晚了,还悄悄地来找我,弄得我们像是在偷。情一样。
    不是偷。情。喻雪渊居然还接得挺流畅,是丈夫光明正大地回屋子找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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