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开始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只要你活着
    倘若少年的眼睛能看见,他就会发现,那几乎是末日的前兆。
    无数的火球从天上落下,带着近乎毁灭性的灼热力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被砸中的地方很快地凹陷下去一块,连带着房屋都倒塌了下去,在巨大的火坑的对比下,密密麻麻的房屋如同蚂蚁一般细小。
    火球对大地的影响极其庞大,联动了地脉,这造成了不远处火山的活跃,黑而浓密的烟雨从火山口飘出,很快便浸染了大半个天空。
    灼热的岩浆顺着河流的方向四处散溢,所到之处皆为火焰,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天地的大火似乎积蓄了无数的怒气,死亡在一步步扩大,尖叫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原本湛蓝的天空被火焰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火山上的黑雾如同扩散的恶魔一般,在红色与血色之间交织缠绕。很快,昏暗便笼罩了这片大地。
    他也在这,你选择这里作为源头,不怕伤到他?
    就是因为他在这,我才选择的这里啊。我得把他握在手里才放心。
    塞缪尔此时正站在一只非常巨大的火焰巨鸟身上,巨鸟的羽毛呈金色,长长的尾巴呈火焰的颜色,它扑棱着巨大的翅膀,无数的火焰从它身上溢出,极高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
    而站在巨鸟背上的青年却似乎没有感受到这骇人的温度,他漫不经心地搜寻着少年的影子,长长的羽睫掩盖着那双蓝色眸子里的深意和痴迷。
    我费力地站起身来,被灼热的温度弄得眉角冒汗,只觉得一股窒息感迎面扑来,又不禁弯下腰咳嗽起来。
    火焰蔓延得十分迅速,很快便舔舐上了这间屋子。
    无数的黑烟冒出,屋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根发黑的还燃着火焰的木头不胜承受,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后,很快便砸了下来,刚好拦住了唯一的出口。
    窒息感越来越重,我皱着眉头,踉跄了一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便倒在地上。
    又一根燃烧的木头砸了下来。
    我眼角都呛出了眼泪,第一次觉得没有魔力的感觉让人非常无力且难受。
    鼻口间呛进了许多烟雾,意识越来越薄弱,我不禁蜷缩成一团,知觉得似乎有火焰蔓延到了自己衣服上。
    谢里尔!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蔓延缭绕的火焰霎时间退却,仿佛忌惮着什么一般。
    在火焰和黑雾中,有人踏风而来。火焰滑过他黑色的衣袍,却什么也没留下,黑色的浓烟随着他的走动散去了很多。
    混沌一脸焦急,迅速横抱起蜷缩在火焰中的少年。随即狠厉地扫了屋顶一眼,原本被火焰包围的屋顶立马破出了一个偌大的洞。
    青年从房顶飞出,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仿佛被地狱笼罩的小镇,眸子里压抑着怒火。
    我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口,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清香,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什么也看不见。
    我却能从烧焦的味道和无数的尖叫哭喊声中感受到恐慌和死亡。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白皙的婴儿大声哭泣着,他被一个妇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而此时,妇人的头上正流淌着骇人的鲜血,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垂着头,显然死去多时。
    这个本该享受全镇人的祝福的婴儿,只能无助地躺在死去母亲的怀里大声地哭泣。
    救他!!
    青年长长的如鸦羽一般的头发在空中飘逸着,黑色的长袍被火焰扭曲了形状。
    他冷着脸抬头,墨色的眼眸看着天空一颗巨大的火球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极速砸下来。
    快救救他啊!!
    混沌脚尖一动,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很远的地方。那颗火球狠狠地砸下去,近乎湮灭了大半了小镇,求救声,哭喊声,尖叫声,也似乎随着这颗火球的降落而消失了。
    我呆了呆。
    又一颗火球砸了下来,混沌不得不抱着少年极速地奔跑着,火光在他眉眼间极速地后退着,风扬起了他的发丝,空气中的焦味儿在极速的风中被掩盖了大半。
    你为什么不救他啊??他是个婴儿啊!!
    那个本该拥有无数祝福,在全镇人的期盼下出生的婴儿。
    我救不了!!
    风声停了下来。
    青年抱紧怀里的少年,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半跪下来。
    除了你,我谁都救不了。
    为什么?
    你当时快死掉了。你全身是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被血液惊得说不出话。
    少年安静的模样令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害怕和恐慌。
    我把我收集了很久很久的力量给了你,才把你救回来的。
    混沌神的力量本就不如其他两位神明,为了把人从死亡里拉回来,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力量。
    谁让你救我的?!你有病啊把自己的力量给我??!!
    你不是很想成神吗?!谁稀罕你的力量啊?!!
    混沌不是合格的神。
    他在人间受了上万年的苦难和折磨,却仍然懵懵懂懂,连情爱之事都要专门请教别人才明白。
    他被耶路撒放在了神台上。实际上,为人处世的方式连零都不如。
    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般,活在了耶路撒替他修建的神殿。
    此时,被谢里尔一吼,混沌却只觉得委屈。他把头埋在谢里尔肩窝,哭着道:我不当神了
    当神太累了,我只要你活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黑色的焦土上弥漫着死亡的影子。
    还有,我骗了你一件事。
    大片大片的火球砸了下来,仿佛砸不完似的,无数的火焰从四周蔓延过来,仿若拥有獠牙的恶魔,在周围虎视眈眈,想要吞噬掉一切。
    什么事?
    混沌一直知道,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就算表情一直很是冷漠,就像凛冽的冬雪,但是他的眼睛是淡金色的,清澈而透亮,当阳光照射下来时,金色的眼睛就融化了那寒冬,漂亮得不可思议。
    青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极其缓慢地盖住了少年的眉眼。
    他的手有些过于苍白了,干干净净的,指节分明,修长而漂亮。
    此时覆盖了少年的眉眼,就只能看到对方那颜色极淡的唇。
    唇微微张开,贝齿若隐若现,仿佛在邀吻。
    你的眼睛其实很早就可以看到了。
    我偷偷施了魔法,让你看不到我的脸。
    这样你就不会发现我长得和零一模一样了。
    混沌的眼里仿佛若有光,带着淡淡的愉悦。
    这样你就会知道,占有你的是我,不是零。
    火焰在肆虐地燃烧。
    大片大片的森林变成了枯木,灰色的木屑被火焰的温度燎到天上,又缓缓地落下,就像成片的雪。
    雪在漫山的火焰和暗色的天空中成了唯一的浅色,它们落下,落在了青年的头发上,落在了他黑色的衣袍上,落在了少年耳边。
    混沌的头发被雪染成了白色。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有柔和的光从他的指尖泄露出来。
    谢里尔只觉得眼前传过了清凉柔和的温度。
    你在解除你的魔法么?
    混沌微微垂头,长长的发丝滑落下来,如同漂亮的瀑布,又在堆满了雪的地上缠绕着。
    他能感受到少年睁开了眼,睫毛在他掌心拂过,又痒又撩人。
    你可以放开你的手了。
    冰凉手掌还覆盖在少年脸上,这让他有些难受。
    你现在不太适合看到光,眼睛会受不了的。
    你的声音
    声音怎么哑了?
    是了,因为鼻尖一直萦绕着烧焦和灰烬的味道,他一直没闻到。
    那近乎刺鼻的血腥味。
    你怎么了??怎么有血的味道??
    别看。
    你别看。
    一把长剑刺穿了青年的心脏,暗色的血液顺着剑尖滑下,滴答滴答,染红了少年的衣襟。
    他们唇齿相依,鼻息缠绕。谢里尔却只感觉冷得发慌,他慌张地开口,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对方覆盖在他脸上的手。
    你受伤了么??很严重么??
    别看。
    你放手,放手啊!我看看你的伤!!
    混沌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了少年的脸。他手上的动作松了下来,沾满了少年眼泪的手开始慢慢往下滑。
    别看。
    血太多了,会吓到你的。
    少年张开双臂,把身上的人搂在怀里。
    他看到了满天的火球和灰蒙蒙的天空。
    他感受到了怀里的人几乎被血液渗透得湿润的衣服。
    他颤抖着抬手,看到自己掌心的血。
    混沌?
    这里有好多好多声音。
    有树枝断裂的声音,有火球砸落的声音。有地表塌陷的声音。轰隆隆的,刺耳又危险。
    可即使离得那么近,近到他们紧紧地相拥着,两人间一丝空气也挤不进来。
    他还是没能听到对方回答的声音。
    没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
    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死亡意味着你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了他的一丁点痕迹,就算你抬头望苍天,再多么痛苦地去怒吼,去挣扎,去哭泣。
    你也看不到他了。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真实,那么贴近地面对一个人的死亡。
    明明重见了光明,眼前却仍然被水雾和泪珠覆盖,一切都模糊得不成样子。
    混沌啊。
    我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何德何能让他连神都不做了,为了我而死呢?
    僵硬的眸子微动,想要看看对方的脸,视线却微微顿住了。
    一把澄亮而锋利的剑正插在混沌的背上。
    剑刃倒映着血的影子,倒映着漫天的火焰。
    我僵硬地抬头,视线转向握着剑柄的苍劲有力的手,又顺着手臂,看到了对方精致的下颚,带着笑的唇,和那双拥有寒意的湛蓝色瞳眸。
    塞缪尔。
    俊美的青年看着我,很是温和地笑了一下。
    他握着剑的手突然用力一挑,压在少年身上的尸体猛然被甩了出去,滚进了浓浓的大火中,很快便被火焰吞噬。
    少年瞳孔一缩,脸色瞬间煞白。他挣扎着站起来,指尖颤抖,想要冲进火焰去把那具尸体抢回来。
    哐当
    长剑被主人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热的手伸出,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塞缪尔面色温柔,带着近乎诡谲的笑容,湛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少年。
    他的手缓缓抚上少年的脸,拇指细心而温柔地替对方拭去眼角的泪水。
    老师,您别哭啊。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有病啊!!
    您还记得在我的书房看到的那本名为《神创纪年》的书么?
    那本书上写着这个大陆根本就没有存在的种族,却仿佛真实存在一般。
    那是神为新的世界所编写的。
    这个世界太脏了,总是让老师您不开心。我把它毁了,再给您创造一个。
    好不好?
    塞缪尔大约是十分宠惜他的老师的,但是老师却总是逃跑。
    【您已经从我身旁逃跑两次了。】
    【我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作为囚笼,把您囚禁起来。】
    【好不好?】
    我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被阴冷的毒蛇从脚踝爬上了背脊一般,冰冷而渗人,不由得开口道:你个疯子!!
    在很久很久之前,谢里尔曾经问过他的系统一个问题。
    人类的信仰斑驳不堪,有的甚至污浊到令人害怕的地步,他们的光明神为何还愿意守护他们?
    吸收了斑驳信仰的神,就算再怎么光明,也会沾染上不该拥有的欲望。
    当时系统只回了一句话。
    【它已经堕落了。】
    光明的神听取了它圣子的诱惑。
    它将带着它的子民一起灭亡。
    圣子殿下将带着新的信仰,去创造新的世界。
    从天而降的火球只是灭世的第一步。
    在不久的将来,火焰带来的死亡将产生巨大的,难以拯救的瘟疫,而水源的缺失会让一切生灵疯狂。
    会有父母易子而食。
    会有爱人自相残杀。
    会有更多更多的欲望和堕落产生。
    人性从来都不是能经受考验的东西,他们只会不断地刷新人的认知,不断地挑战人的底线。
    而在那之前
    塞缪尔抬起了他的右手,掌心朝下,修长的食指尖指着他最亲爱的老师。
    有风从他的脚下盘旋而上,带着飞沙和火焰。风撩起了他金色的发丝,火焰照亮了他英俊的面庞。
    他湛蓝色的眸子里全是细碎的光。
    无数发着金色光芒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带着神赐的福音,带着温柔的呢喃,渐渐围城了一个直径为两米的球形。
    金色的光芒遮盖了昏暗的天空,遮住了燃烧的火焰,遮住了一切死亡和混乱。
    温柔的青年轻声地哄着他的爱人。
    您先做一场美梦吧。
    金色的丝线彻底遮住了少年的视线,暖洋洋的温度如同轻柔的阳光那般包裹了他。
    一切悲伤和害怕都被轻飘飘地拂去了,代表光明的神细细地护住了它最喜爱的孩子。
    少年的思绪逐渐被盘旋的金丝夺去,温柔的声音柔和而温暖,想要把他哄进梦中。
    睡吧。
    我亲爱的孩子。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神的怒火很快便从灰色地带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正在交战的光暗两方军队起初还以为是敌方的作战手段,到了后面,就逐渐从混战中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无数的火焰从天空落下,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带着毁灭一切的骇人力量,直让人心惊肉跳。
    而很快,瘟疫便在尸体中间蔓延开来,死亡的人数大大增加。
    光明大陆的国王不得不下令停止战争,以防止死亡的蔓延。
    黑暗大陆的军方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损伤,蕴含着光明力量的火球对他们来说,伤害无疑是巨大且不可扭转的。
    火球的降落从两军交战的地方逐渐扩散到大陆内部,无数的村庄城镇湮灭在一片火海之中。
    第三天,火球停止了。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发现更大的隐患逐渐凸显出来。
    战争带来的瘟疫无疑是恐怖的,火焰的蔓延让大量的药草被焚毁,较高的温度更是让病毒肆虐滋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情况下,低层的民众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干旱降临,水资源极速缩小,粮食难以存活,饿极了的人们甚至连草根树皮都找不到,在更多的地方,人们开始易子而食。
    黄明殿的教皇阁下在人们的追问下,只单单说了两个字神罚。
    神明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是两军的战争引起了神明的不满么?
    无数人跪在地上祈祷,祈求神明宽恕。
    瘟疫和干旱让民众的模样变得十分可怖,他们眼眶突露,瞳孔布满血丝,被烈阳烤炙得皮肤黝黑,肋骨凸显,面目痛苦,宛若地狱的恶鬼。
    地狱在人间重现。
    不知何处四散起了谣言,人们坚信是战争让神明发怒,需要推出一个人来祭祀神明,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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