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里尔沉吟:灭火卷轴每个屋子都有,放的位置也是固定的看来是学院里的人干的。
    梅莱斯:既然这信息大家都知道,我看这事很难追究,还是算了吧。
    里斯里尔:第一点,意外起火,会集中于某一点,而不是整个办公室的资料同时燃烧起来。说明这是不是意外,是纵火。第二,对方故意取走灭火卷轴,使救火者无法快速扑灭火焰,甚至有生命危险。这两点足以证明,这是一桩以仇恨为目的的纵火案。现场有磷粉残留,对方使用的应该是火龙术。只要找到那个施法法阵,从里面提取出法师血液,就能精准定位到纵火犯。但是我刚才去寻找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法阵已经被破坏了。
    梅莱斯:那不是更糟糕,连证据也没了。我看就按意外起火算吧,你也省些麻烦不是吗。
    里斯里尔合上了笔记本,坐直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梅莱斯,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了手上。他抓起梅莱斯的手,看他指甲里残留的泥土:看来,犯人犯案后惊慌逃跑,却有人替她擦屁股。你一定要这么维护她吗。
    梅莱斯的眉头无奈地皱了皱。问这句话意味着,里斯里尔也推测到是谁了。
    里斯里尔:你还在觉得是你欠她吗?你和她的父母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梅莱斯说:算了吧。
    里斯里尔:这都第几次了,瑟琳的行为一次比一次升级。先是撕掉你准备上交的论文稿,再污染你的样本池,现在直接烧你的办公室。如果再算了,下一次是要把命交给她吗?
    梅莱斯抬起眼,笑道:我的生命本来就应该在十四岁那一年结束了。剩下的都是赚到的。
    啪!笔记本被拍到了桌上。里斯里尔严厉地注视他。
    里斯里尔:真是没长进!我希望你意识到,你刚才的话,是十分自我为中心,又不负责任的。如果引起更大的灾难,误伤到其他精灵,这事你也负责吗?如果真的因为她的复仇,使她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她扭曲的内心也由你负责吗?在你自我感动的赎罪,她压根没有因此释怀,反而将其他学生暴露在危险中。你想到的却是降低自己的负罪感,你到底赎了哪门子的罪?
    梅莱斯感到自己像被抽了一巴掌似的,脑袋嗡嗡响。当年那个地狱里的场景突然又涌现到面前,使他胸口被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觉堵住。他痛苦地捂住额头,面色变得苍白。
    里斯里尔看到他这样,叹了口气,试着抓住他的手腕。梅莱斯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猛地挥开他的手,仿佛碰了他的是罪恶本身。他惊恐地看了里斯里尔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往传送阵走。
    里斯里尔垂下目光,又叹了口气。
    离开的时候,梅莱斯满脑子想的都是里斯里尔最后的这几句话。他恍惚站在传送阵里,念出了传送咒。当白光褪去之时,他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竟站在了特阿里奇的图书馆里。
    梅莱斯愣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出了传送阵。
    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当压力排山倒海而来的时候,回避压力是本能使然。感受到自己扛不过压力时,本能会驱使个体想回家。对低等生物而言,家是他们的窝。而对高等生物而言,家只是一种意象,事实上可以指任何使他们完全放松,能够暂时躲避的地方。对梅莱斯而言,他无意中选择的传送阵,却是这个图书馆。
    熟悉的,魔界的温暖空气,充斥着一股硫磺味,与人界完全不同,却像是那个时候
    他本打算马上回到绿龙小姐的飞车上,但现在,他在特阿里奇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他把自己瑟缩进那个大椅子。那股可怕的感觉压抑着他,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办法正常地与自己的学生,或者丹莉德尔社交。他只想呆在这里,温暖,舒适,安全。
    眼看天就要亮了。特阿里奇等在水晶球边。水晶球安安静静,毫无反应。刚才他联络了斯皮尔小姐,告诉她,当梅莱斯回来,他需要立刻与他通话。那之后过去了大半夜,在天亮前,他忍不住又联络了一遍,斯皮尔小姐甚至叫来了阿尔珀。阿尔珀很遗憾地告诉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联系上老师。
    这个白天,特阿里奇辗转反侧当然,因为翅膀的关系,他只能趴着睡,并不能真的翻转身体。脑袋里的想法却是翻江倒海。当夜晚再次来临时,特阿里奇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终于到了与魔王约定见面的时间了。特阿里奇再次联络了斯皮尔小姐,当对方抱歉的表情一出现在水晶球里,特阿里奇就知道,这事不成了。
    有什么我们能帮得到的地方吗?丹莉德尔担心地问。
    不算了,告辞。特阿里奇掐断了通话,叹了口气,站起来,朝传送门走去。
    喂,看来你没找到梅莱斯啊,是真打算把自己阉了吗?可别想不开啊兄弟!赫桑带着半分同情说。
    就算是这样的话题,特阿里奇仍然是一副尊严不容践踏的样子,说:我不是你的兄弟。而且,既用不上,又添麻烦的器官,不要也罢。
    他困难地把自己和张开的翅膀一点一点塞进传送门,落入了魔界中。
    也许今天就活该他丢工作,丢领土,并且丢失生育能力。特阿里奇想着。随着他回到魔界,脑袋轰的一声,血液重新沸腾起来,一切的发情症状又回来了。他对此感到厌恶、焦躁。
    在通体发热的灼热感中,特阿里奇含着怒意迈出了传送门而后楞在了桌前。他的座位上,金发的精灵正趴在上面睡觉,手下垫着看了一半的书。不知为何,他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单薄脆弱一些。
    特阿里奇不假思索地拉开了抽屉,抓出他们曾经签订的协议,动静把瞌睡的精灵吵醒了。尖耳朵里传来纸张被撕碎的声音,梅莱斯困惑地抬起头,看到通体闪烁着金色波纹的红龙,正用手心里的一把火,将他们的协议撕碎后,用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啪地一声,一道电击从手腕上的法阵处袭来,惩罚他对协议的违背。对红龙而言,就像挠了一下痒一般没有感觉。下一刻,那个代表着协议成立的法阵从他们的手腕上消失了。
    特阿里奇先生?梅莱斯认出了来者,这是我们的协议?
    你看见了,我们的协议从此不存在。
    梅莱斯:
    你可以自由地来我的书房,我不会向你索取任何东西。特阿里奇居高临下地盯着梅莱斯,张开手,变成灰烬的协议从他掌心洒落,你清楚了吗?
    梅莱斯刚睡醒,自然还不太清楚情况。昨日的低落情绪使他身体十分难受,他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特阿里奇:抬头,看着我。
    梅莱斯下意识照办了。迷蒙的绿眼睛里,映出了红龙金色的双眼。
    你清醒了吗?
    应该嗯。
    特阿里奇于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和你交配,现在,在这里。
    ?
    梅莱斯觉得自己没听懂,一定是没戴眼镜的缘故,在桌上到处摸自己的眼镜。摸到了,戴上,遇上了特阿里奇那凶狠的目光。
    红色的手掌伸到了梅莱斯的面前:你同意,就把手交给我。我现在就会拥抱住你。不同意,就把我的手推开。我不会碰你一下。
    梅莱斯怔怔地垂下眼,盯着那只拥有着漂亮纹理的红色手掌看。不知为何,他那不清醒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时候。充满硫磺味的空气,温暖干燥的土地,疼痛撕裂的身体,还有那漂亮的红色纹理
    他痛苦得一心想死去,但是那温暖的小东西与他相依为命地倚靠在一起,他得为了它再多撑一段时间,撑到它的父母前来
    好痛苦好难受但是还不能去死
    那痛苦的感受与好不容易被压下的回忆一道翻涌上来,来势凶猛,梅莱斯终于忍不住,捂住了嘴,剧烈地反胃起来。
    特阿里奇瞪着他,慢慢收回了手。
    对不起,特阿里奇先生,我等梅莱斯擦去生理性的泪水抬起眼时,桌前已经空空如也。书房的门正在合上。
    第21章 与魔王的会面
    梅莱斯从昨天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自然也什么都没吐出来。他脑仁有些痛,费劲地把思绪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里拔了出来。他走出书房,圆形大厅里已经看不到特阿里奇的身影。
    梅莱斯问路过的三头火烈鸟女仆:你们的主人呢?
    三个头分别向梅莱斯问好:回梅莱斯先生,主人刚才飞出门啦。
    飞?他的翅膀还不能动啊梅莱斯有些吃惊。
    啊主人的翅膀受伤了吗?刚才看起来好好的哦捂住三颗头,作为主人的女仆,我居然没有发现他受伤!!!
    原来如此看来魔族的恢复能力并非人界生物可比的。梅莱斯稍稍安慰了一下受打击的女仆后,回到了书房里。他想要离开,心里回想着刚才特阿里奇的表现,又有些迟疑。最后回到书桌前,撕了一张小纸条。咬着笔杆思索再三,写下了一封短信。
    他写完,数次想把纸条放下,又在犹豫要不要把纸条撕毁。里斯里尔一针见血的语言始终萦绕在他的头脑里。
    我到底是真的想对他说这些话,还是说,又被自己无意义的负罪感裹挟了呢
    他想了半天,桌上一闪一闪的黄水晶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不是上次用来联络特阿里奇先生的小石头吗?往里面输入了魔力,石头就会飞向他的。梅莱斯当即有了主意,用一个粘合魔法,将纸条粘在了水晶上,并往里面注入了一股魔力。手掌向上一抬,带着纸条的水晶便化成一只飞虫,从他的掌心飞向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梅莱斯想:既然这么纠结,那么,特阿里奇先生能不能看到这张纸条,看到后又作何感想,就把决定权交给命运吧
    送出水晶后,他舒了口气,走进了传送阵。他回到了丹莉德尔的飞车上,终于能继续自己的魔界之旅了。
    特阿里奇飞向巫医克林特的医所时,内心还挺平静的。也不是失恋后自我安慰式的假装平静,而是一种一切都快结束了的超然的安宁。特阿里奇内心从没这么释然过,不如说,释然得仿佛一潭死水。龙那雄伟宽阔的翅膀在空中扇动,托着龙的身体平滑地前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远处有一只发光的小飞虫,被他掀起的气流卷得乱转,却还远远地努力追着他。
    特阿里奇很快到达了克林特的医所。他走进那鸟巢般凌乱的树枝间,在克林特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吧。
    克林特:你认真的?
    特阿里奇直接在他手术台上躺了下来:少啰嗦。
    克林特:我拒绝!
    特阿里奇直接起身:那我去找费力克斯。是克林特所看不上的另一个巫医。
    克林特:给我坐下!!行,我帮你切行了吧!你等着,我去做准备!
    转身,看见一只发亮的小飞虫晃晃悠悠穿过乱树枝,朝特阿里奇飞过去。正在气头上的克林特顿时大怒:谁又不好好打扫卫生,虫都飞进来了!啪地一声,将飞虫拍扁在手掌。虫尸落在了地上。
    克林特与助手正准备着手术用具。特阿里奇平静地躺着,望着树枝做成的天顶,甚至数了起来一根,两根,三根
    他的床边,地上扁扁的虫尸又发出了暗淡的光,瑟瑟抖动了两下,困难地飞了起来。一点一点,颤巍巍地飞到了特阿里奇的脸侧。余光感受到一个小光点,特阿里奇侧过了头。尽管残破不堪,他还是认出了这是自己的通信石,有些小诧异。这东西他只在书房里存放了。难道是
    通信石落在红色的掌心,细长的瞳孔微缩,注意到通信石上竟然粘着一块纸条,上面似乎有字。只是不知这块石头一路经历了什么,上面的字也已经模糊难以辨认。
    特阿里奇坐起来仔细看。上面写着:
    特阿
    对不起。我绝无可能与你交配。错,无法原谅的事,使我的状态糟糕。
    请求你不要。,或许假以时日,,能另寻到良好,
    斯
    克林特与助手推着工具车进来时,看到特阿里奇颓然坐在床沿,盯着手心里的东西看。他看起来尤其失意。克林特认识了他那么久,从没见他如此失意过。
    特阿里奇,你想好了吗?克林特走到他面前。
    特阿里奇叹了口气,把通讯石扔到了一边。克林特瞥了一眼,这不是自己刚才拍死的飞虫吗咦?
    克林特凑上前。他的鸟眼视力比普通魔物更好,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眼,说:你这上面好像写着讯息呐。
    特阿里奇:嗯。
    克林特:这纸条都破了,可以用再生药水修复哦。说着回头,从工具车里拿出一个小瓶来,往纸条上滴了几滴。
    特阿里奇没有阻止他,仿佛这已经不重要。他随口问:绝育了也能用再生药水恢复吗?
    克林特:你不会是觉得能恢复才想做手术的吧?它最多恢复表皮,器官可别想!
    特阿里奇又冷淡地嗯了一声,躺下来:开始吧。
    在修复药水的作用下,被损坏的纸条缓缓恢复了原形。一针麻醉针扎入了特阿里奇的皮肤,药剂缓缓推入身体。出于那该死的、可悲的侥幸心理,特阿里奇还是忍不住,把通讯石凑到眼前,看上面的字。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修复后的字条如此写着:
    特阿里奇先生:
    对不起。如果是今天,现在,我绝无可能与你进行诸如交配等活动。错不在你,而在于我自身有些始终无法原谅的事,使我的状态糟糕。
    请求你不要因此对我失望。你的确是令人期待的对象,或许假以时日,待我收整好心绪,如能另寻到良好时机,我们便可一试。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梅莱斯
    特阿里奇腾地坐起来,两手捧着那张小纸片来来回回地看那几个字。动作大得把克林特都撞飞了,针筒还插在腿上。
    哈哈哈哈哈!特阿里奇一把抓住针筒拔了出来,我不做了!
    克林特:啊??
    特阿里奇猛推跳下床,就手舞足蹈地往外面冲。
    等等,你已经打了麻药!看着剩下的半管麻药,和已经展翅飞远了的红龙,克林特吐了口气:是不用亲手把兄弟变姐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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