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的失神,秦牧野面颊上就被飞崩开的碎片从右眼到喉结划出一道口子,而后,船只炸裂的碎片呼啸而来,没入了血肉之躯,刺入了骨头。
    那双和凯撒年轻时几乎无二致的冰蓝眸子被鲜血染红,宽阔的肩背处肌肉翻卷。
    然而带着这样致命的伤痕,意识也几近溃散,秦牧野依旧是来到了目的地。
    凯撒看清了秦牧野涣散开的瞳孔,神色不禁有些动容。
    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撑着这个意识都快要消失的青年躲过重重盘查,最终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是运气,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什么能力?
    浑浊的眸子划过一道暗芒。
    眼前的人实在过于狼狈,已然没了任何威胁力,凯撒松开手中的武器,带着一丝真心实意的怜悯道:我的孩子,若是你愿意叫我一声father,我会原谅你对身为父亲的我的背叛。对我忏悔吧,孩子,你很优秀,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会选择你继承我的一切。
    我并不是你的儿子。秦牧野竟还有力气发笑,他舔掉唇边蜿蜒而下的血迹,眼神微微聚焦,冷漠地打量着凯撒,活像是看着一尊漆黑的墓碑。
    凯撒也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染着岩浆的恶魔,亦或是天堂堕落的惩罚天使,即使满身伤痕也依旧锐利英俊。
    凯撒的眸光落在膝盖上的书上,越发生出赞许之意。
    秦牧野顺着对方的目光瞥了一眼,用西班牙语将凯撒看着的那行字念了出来:别想你能继续躲过去。他的愤怒可能突然临到你,你将在惩罚之下死去。
    当真应景。
    孩子,看来你还没忘记father教导你的知识,没有忘记你本源的语言。即使你不愿承认,但毫无疑问,你爱着你唯一的父亲。凯撒笑了。
    能这样机敏地潜伏进来,又毫无畏惧之色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可怕又可怜的孩子的背叛,都成了一种无伤大雅的点缀。
    凯撒张开双臂,眼神炽热。
    主说,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欢喜有时,悲伤有时,现在,正是我们相聚的欢悦之时。
    孩子,来吧,对你的父亲忏悔,我会原谅你,会给你无法想象的一切,财富,权利,你会在我死后,成为真正的王!
    秦牧野抬起带血的手指,用湿淋淋的衣摆随意地擦掉手上的血迹。
    手背上伤痕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从衣服下摸出藏起来的一把qiang,用牙齿咬下手中武器的保险栓。
    干净利落地扣动了扳机,秦牧野再没给凯撒一点反应时间。
    嘭
    凯撒先生,想来您也准备好下地狱了,若是有地狱的话,请在那里对无数受害者忏悔去吧,多叫几声father,他们也许会原谅你,阿门。
    这是原身的父亲,不是秦牧野的父亲,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代替原身斩断血脉连接的罪恶,修剪掉世界构筑时腐朽的枝丫。
    眉心血线蜿蜒,凯撒眼睛瞪大,从椅子上滑落。
    那双写满阴鹜和算计的眼眸,在最后的时光定格住的,只有惊愕和恐惧。
    【叮,支线任务「黑暗中的凯撒」完成,恭喜宿主获得支线积分10000!因被抓捕相关团伙人员数目巨大,后续积分将在任务完成后统一结算,请宿主再接再厉!】
    生死有时,倒也没错,这就是罪人受到惩罚的好时机,也是世界伤痛地医治之时,更是我赚到积分的欢喜之时。
    秦牧野将凯撒膝盖上掉落的书捡起,遮住了凯撒如死鱼一般褪去光芒的眼睛,吹掉枪管上的烟雾,随手把枪丢开,他坐到了壁炉前的椅子里,开始动手处理伤口。
    大脑的疼痛一直在蔓延,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
    福祸相依,心随意动画笔消失,秦牧野得到了精神触须,但为了逃生,他也将精神触须的力量消耗殆尽,如今留给秦牧野的,只有灵魂都要被撕裂般的痛楚。
    意识逐渐无法聚拢。
    流氓头子掉落的积分比我想象的还多,嘶,可真疼嘶,亏得冒险者血脉还有点用处,大难不死就能得到机遇,这不就找到凯撒了么史莱姆,你这痛觉屏蔽能不能行,我快要疼死了!
    史莱姆看着秦牧野暴力的拿起酒瓶子直接冲洗伤口,感觉自己也疼得慌。
    【怕疼您就不要这么暴躁啊。痛觉屏蔽又不是全麻,全麻您就无法行动了,只是将痛觉大幅度削弱而已,会这样是您精神力受创,又被爆炸波及浑身都有擦伤。没死运气已经逆天了,要不,您抽个奖,抽个疗伤丹药或者技能什么的?】
    抽吧,好歹用命换了这么多积分,主线也差不多要完成了,就抽它一轮吧。
    秦牧野用酒液冲洗出胳膊上爆炸时扎进来的碎铁片,用绷带将手臂扎住,看了看积分库。
    哪怕是在任务世界抽奖有坑,他也认了。
    活命要紧。
    挥手的动作幅度一大,又是钻心的通感传来,秦牧野倒抽一口冷气,任由抽奖转盘转动,一边继续冲洗伤口。
    万一抽不到丹药什么的,他还得自己动手治疗伤口。
    【叮,恭喜宿主抽到《神奇植物驯化宝典》】
    【叮,恭喜宿主抽到《小世界物种百科全书》】
    【叮,恭喜宿主抽到伪装光环「正道之光」】
    【叮】
    没什么用的奖品逐渐增加,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终于,秦牧野听到了悦耳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抽到来自星际高等种族的进化系疗伤舱「冬眠」。只要您进入异空间进化舱体休眠,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您就能恢复如初,并拥有更完美的体魄和更强横的精神力。宿主生命体征不断下降,冬眠舱激活,宿主将进入异空间休眠疗伤!】
    正尝试止血的秦牧野大惊,强撑着道:等等,史莱姆,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这个冬眠,咱先等一等,让我发个
    信息啊啊啊!
    话未说完,一个圆溜溜的金色蛋壳就把秦牧野包裹住,一道流光一闪,秦牧野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的话戛然而止。
    沉默片刻后,它不知道对谁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看,总系统出品的技能就是这么好用,这可不能怪我。呜呜呜,希望宿主醒来之前萧月不要提刀来杀人,他不会杀了宿主和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个可怜又弱小的智/障系统啊!
    鬼知道宿主伤成那德行要冬眠多长时间,一般情况下,光精神升级就需要好多年,唉,好死不死的宿主偏偏抽到了这种要命的东西。
    这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对刚激活精神力的宿主就是脱胎换股的灵丹妙药,可这也架不住这东西激活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啊。
    冬眠治疗舱是一种长寿到可怕的物种研究出来的,他们干什么都慢吞吞的,治疗舱疗伤也是慢吞吞的,萧月该不会等一辈子吧?
    系统打个冷战,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估计会被萧月大卸八块。
    同一时刻,在真心系统作用下,萧月察觉到了秦牧野的离去,心神动荡,连整个世界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系统插件提示音响起。
    【叮,主角黑化值急剧升高,升高值不可测超出测试范围,超出测试范围,已经激活宿主意识,择机进入梦想时空补救宿主意识陷入沉睡,技能激活失败失败】
    发现世界震颤并不是错觉的系统:呜呜呜!宿主你醒醒,我好孩怕!
    弱小又可怜的系统认真想了想,宿主和萧月哪个它都惹不起,干脆关机装死,陪着宿主一块儿冬眠起来。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圣经》。
    注2出自《圣经旧约全书传道书》。
    下一章此世界完结。
    第70章 假少爷是纨绔22
    等你归来
    寒凉的夜色氤氲开来。
    萧月苏醒过来, 他踩着地板站在窗前,倒下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擦掉唇边水渍, 萧月闭着眼睛, 抬手拥住前方:秦牧野,你回来了吗?
    我好想你。
    双手落空,萧月惊醒, 手臂垂下。
    那个人并没有回来。
    哪怕警察在十二年前就找到了凯撒的尸体,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凯撒的势力被彻底瓦解, 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萧月站在窗边, 看着窗玻璃上隐现出的轮廓。
    被黑夜虚化的眉眼带着暗色,阴鹜又狞厉。
    看清自己眸色的那一瞬,萧月一惊,面上的厉色消失, 换成了格外违和的柔软:秦牧野, 我是不是变得很陌生?我都快忘了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为什么我会梦不到你呢?
    没人回答他。
    萧月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 竭力克制住心头的恐惧。
    那个人,他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 当晨光划破黑暗之时, 萧明倩打开门,就看到了蜷缩在落地窗边沉沉睡去的萧月。
    萧明倩脸上划过心疼, 她拿起薄毯盖在萧月身上, 手指还没碰到萧月, 眉眼锐利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眼神戒备凌厉, 带着让人心惊的阴鹜。
    等看清萧明倩,眼中的厉色消失,萧月起身,久违地露出了一丝笑:妈,你来了。
    萧明倩用毛巾擦掉萧月额上的冷汗,当手指触及鬓角的一缕白发时,手指微微一颤。
    但她很快就稳定心神,笑着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妈让我来告诉你,要是公司工作不忙的话,今天先休息一天。你妈和你爸清早就去了寺庙,等会儿还要去教堂,估计中午才会回来。
    萧月看着窗外:他们是去祈福了吧,我也该去的,差点忘了。今天天气真是格外的好。
    距离秦牧野离开已经整整十二年。
    当年,萧明倩脱险后回到了秦家,医院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她就将亲子鉴定结果告知了秦远峰夫妇。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秦牧野和萧月失联的噩耗。
    一个月后萧月被解救成功,他和秦远峰夫妇相认,没有回来的秦牧野自此便成了所有人不能触碰的禁忌。
    警方解救无果,认为秦牧野已经凶多吉少,秦远峰夫妇受不了打击住进了医院亲生儿子刚找回来,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却生死不明,夫妇两差点崩溃。
    一家人中,唯有萧月没有异常,他拜托养母照顾着秦远峰夫妇,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接手了秦家的产业,照常开会,每天联系警方询问凯撒方面的消息,对秦牧野的去向却根本不理会。
    他将秦家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变得冷漠又理智,似乎彻底遗忘了占据过自己身份的另一个人。
    可是一切伪装,在秦金川的踪迹显露后,被彻底瓦解。
    萧月刚回到秦家,害怕事情败露的秦金川就带着李鹤然逃走了,两人消失的干干净净,连警察都搜寻不到两人的痕迹。所有人都以为那两个人借助凯撒的势力逃到了国外,要想抓住他们,怕是难如登天。
    直到,萧明倩意外发现了萧月会在凌晨独身去一个地方。
    那是秦牧野送给李鹤然一处房产,位置很偏僻,没有人知道秦牧野大手笔的送了李鹤然这么一处房产,在过去数年里,那栋别墅曾是秦金川和李鹤然偷欢纵情的地方。
    在失踪的大半年里,两人一直藏在那个地方不,他们并不是藏在那里,而是被萧月关在了那里。
    萧明倩察觉到了异常,每当凌晨的时候萧月就会显得格外冷郁,她很担心儿子,便跟着萧月到了那里,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别墅地下被挖空,一个玻璃笼子被吊在一层和地下室的隐蔽空间里,笼子里,一个外形是人类,习性却完全是动物的东西正蠕动着啃食玻璃笼子一角的一坨东西,被啃食的东西便发出尖利扭曲的嚎叫。
    当看清被啃食的到底是什么,萧明倩差点晕过去。
    被啃食到面目全非的分明是一个人,一个丑陋的男人!
    那个人不知道被啃食了多久,此时还活着,蠕动着想逃生,但是被锁链死死地捆绑在角落里,只能任由另一个失去人形和理智的男人趴在他的身上,一口又一口慢慢咬食掉血肉。
    而萧月,她看似毫无异常,温柔乖巧的孩子,就那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笼子里的两个人自相残杀。
    眼神冷漠到令人胆寒。
    等进食的动物啃食一阵饱餐后,萧月才戴上手套,拍了拍那东西的脑袋,声音毫无波动,宛如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塑。
    去吧,李鹤然,去把你的同伴彻底吃掉,让他和你融为一体。我说过,你们都会得到你们该得的,恶犬和他的主人,本该如此,你们开心吗?
    可是我不开心,我的爱人还没回来。我不开心,他一天不回来,你们就以这幅模样,在这里陪我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萧月将这两个人关在了他们最喜欢藏匿的地方,让他们回到他们本该在的位置。
    看着那一幕,萧明倩惊骇到失声。
    她根本没想到,笼子里像狗一样的人形居然是李鹤然,而被啃食的那一团生蛆的烂肉,竟是秦金川!
    阴冷的寒意缠绕住了萧明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疯狂扭曲到了这种程度。
    也是在那一瞬她才明了,在秦牧野离去的那一瞬,她的孩子就病了,他的心病了,只是没人察觉,于是他越病越重,直到变成这般陌生的模样。
    萧月疯了。
    成了一个看似冷漠理智,实则早就堕入深渊的疯子。
    被关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萧月给那两个人喂了什么东西,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李鹤然失去了理智,成了真正嗜人的恶犬。秦金川被维生设备维持着生命,再被他亲手驯服的恶犬啃食去了大半个身躯,那时竟也没死去,他还有意识,就那么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蠕动着,痛苦的shen吟着。
    萧明倩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狱。
    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只是在萧月回来后,她给病了的儿子喂下了安眠药,独身回到那里,将李鹤然打晕带了出来,而后一把火点燃了地下室,将不知什么时候死去的秦金川化为了没人知晓的秘密。
    然而,萧明倩将李鹤然送到一家隐蔽的精神病院后回到家,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萧月。
    原来,在萧明倩跟踪过去的时候,萧月就发现了养母。
    报复李鹤然和秦金川是他在获救回程的路上就计划好的,他在通往别墅的路上设置了很多摄像头,只要旁人露出一旦端倪,萧月就能察觉不对。
    如今被萧明倩意外发现真相,萧月没有说什么,就那么沉默地等着来自亲人的审判。
    萧明倩是他的母亲,是他在世上最信任的家人,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让养母看到了自己的黑暗面。
    为了让萧明倩不担心,萧月关闭了秦金川的维生设备,他觉得养母会生气,会害怕,会愤怒,可是没想到,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心疼。
    萧明倩抚摸着孩子的短发,叹息道: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你恨,孩子,别怕,妈陪着你,妈说过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在萧明倩最晦暗的岁月里,陪伴她渡过难关的唯一亲人。
    在那段无人知道的时光,母子二人是彼此的依靠,从那个小村庄被前夫赶出来,差点被活活逼死的萧明倩知道人心深处的黑暗,也知道一个人的恨意能达到什么程度。
    曾经萧明倩也生出这般可怖的恨意,但是最终,萧月的存在唤醒了她,现在,该是身为母亲的她把萧月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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