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息辞放下手头的事上楼,刚开门,迎面撞上了一大束红玫瑰, 差点不雅地打了个喷嚏。
    南宫燃的脑袋从后面探出来,捧着玫瑰巴巴地看着他,能不能别生气了?
    我帮您找个花瓶养着。说完,他「嘭」地一声关了门。
    南宫燃掏出小本本, 在上面划了一条线。
    苏苏, 来门口。
    苏息辞走出去一看,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豪车,一把钥匙丢给了他。
    怎么样, 喜不喜欢?一千两百万,低调奢华, 你开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开其他车。
    的确很好看。
    那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
    苏息辞把钥匙丢了回去。
    南宫燃掏出小本本,沮丧地在上面划了一条线。
    苏苏,你想不想出去旅游?
    要工作。
    苏苏,你要不要去潜水?
    有事忙。
    苏苏,我买下一颗星星命名你的名字, 你看, 这颗,够不够亮。
    并不想看。
    苏苏, 看在我这么帅的份上就别生气了。
    苏苏
    苏息辞干脆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
    世界顿时清静了不少。
    南宫燃电话打半天打不通,气冲冲下楼, 来到花厅, 道: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您说呢?
    一天十八个电话, 他都标记这个号码为骚扰电话了。
    南宫燃耐心告罄, 一脚踢翻身边的椅子, 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我换了那么多花样,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的用心?非得跟我怄气?
    他耐心向来不好,能忍着装这么多天孙子已经是头一回了。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不生我气了!问完我就不烦你。
    我从来没有生您的气。
    那你为什么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我一直都这样。对他,对其他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这样啊。
    把我当傻子吗?你脸上的笑,里面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我都能看出来,你骗谁!这个骗子最能骗人了。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伤心。
    苏息辞差点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我没有。他下意识反驳道。
    一种被剖开坦露在别人面前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干嘛故作坚强,有话憋着不说清楚,你不是因为那晚的事生气是因为什么,说出来,你是想道歉还是想我怎么做,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骗您,真的没有生气。他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只想立刻逃离他的视线,机械地念道,您是我上司,其他人是我同事,在我眼里都一样。
    南宫燃气急打断他,声音蕴含着浓浓怒火,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我是吧?是不是以为我会一直惯着你,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话发火!
    苏息辞下意识举起手挡在身前,胆颤心惊地看着他,身体又逐渐放松下来。
    我们来打一架吧。没有打架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要。他干嘛要答应这种小学生行为。
    这可由不得你。南宫燃狰狞地笑了一下,解开扣子卷袖子,你不打架,就只好等着被我揍了!
    他快步走近,飞快地抡起拳头。
    对方手上的力道来势汹汹,肌肉鼓满力量,不像是假的,苏息辞后知后觉,这才惊骇地想逃跑,可惜已经迟了。
    身后是飘窗下的座位,脚下被禁锢在座位和桌子之间,眼前的路被他身体刁钻地堵死了,他惊恐地缩起脖子抱紧自己,无助地闭上眼睛。
    掌风呼啸而过,最终却消弭于空气中,一秒后,苏息辞感觉到左肩被一根手指快速而轻柔地轻戳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样,怕不怕!南宫燃一脸暴戾,得意地看着他。
    苏息辞:
    还敢不敢跟我生气了!食指虚空在他身前指指点点,作势还要戳他。
    苏息辞:
    别生气了行不行,要是再敢说不行,我就还要动手了!
    他是如何把哀求的话说出霸总的气势的?
    你为什么不会怕?南宫燃疑惑问道,这人不是很怕别人的靠近吗?
    他的手指往肩膀轻轻戳了一下,立马弹回来。
    哎呦?真不怕。他不信邪地又戳了一下。
    苏息辞眼皮跟着他的手指掀开垂下,玩上瘾了是吧。
    南宫燃双眼蓦地一亮,弯腰把脸凑近,激得他下意识后仰,手扶着窗棱,像被逼到角落里炸毛的猫,脸差点埋进旁边垂下的铃兰和绣球花里。
    我能拉你的手吗?他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呃
    嗷!
    苏息辞不客气地往他后脑勺削了一掌,侧过身,把笔记本匆匆收好抱走离开。
    不出意外,南宫燃又往他的小本本里多划了一条线。
    看着大半本失败的计划,揉揉后脑勺,他也决定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理苏息辞。
    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两人彻底冷战了几天,连南宫榕都发现了不对劲,问:燃燃又为难你了?
    没有。
    你多担待一点,他这人臭毛病一堆,但也有不少优点,久了就知道他人其实很不错。
    他啰啰嗦嗦为孙子讲了半天好话,苏息辞笑着点头应和,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过心。
    南宫榕讲的口渴,吩咐楼下送咖啡茶水上来。
    花贝端着茶路过书房,南宫燃刚好打开门走出来,手疾眼快地避开差点泼到身上的咖啡。
    咣当一声,上好的骨瓷在地板上碎成一片片,洒出的咖啡溅了一地。
    你走得这么急干什么?花贝先发制人道,没好气地擦着自己围裙上的污渍。
    电视剧里的总裁在被泼洒得一身污渍的时候,女主往往会慌张地用手去擦,然后不出意外地越擦越脏,最后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反而与男主擦出了爱的火花。
    花贝嘴角微噘,咱们要活学活用,现在反过来也行。
    她指着自己身上的污渍,你帮我擦擦。
    南宫燃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淡漠道:十分钟内把地板擦干净,否则地板翘起,一块赔三千。
    什么板子这么贵!花贝张大了嘴。
    南宫燃没理她,侧身快速从她身边经过。
    诶,你和苏管家和好了没?你看,我都帮你出主意了,这板子钱能不能免了?
    就你这脑子出的馊主意?南宫燃怀疑自己高看她了。
    我、我的主意怎么了?凭借我看过不下一百部黄金八点档肥皂剧,经验那是杠杠的。
    南宫燃不想跟智障有更多交流。
    自古套路得人心,一切的一切,都是套路,人家没服软,根源就是你砸的钱不够多,花了钱,氛围有了,你在他面前多哭诉几声,苏管家肯定心软。
    南宫燃顿住脚步,认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这地板钱
    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挽救你的钱包。
    这么绝情!
    第41章
    你在我们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好的存在
    从农场巡视回来, 苏息辞惊讶地在厨房发现南宫燃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今天周三,是正常上班的时间没错。
    南宫燃正坐在厨房的长条桌上看文件, 身上穿着闲适的纯黑色棉质T恤,外披一件浅绿渐变色七分袖衬衫,一只脚踩在高脚凳的脚踏上,一脚伸直放在地面, 墨黑的眸子迅速而准确地捕捉到文件里的关键信息, 手上的笔在页面底部留下一道潇洒凌厉的签字。
    厨房的烤箱亮着,甜腻的味道盘桓在整个室内,无端中和了这人身上威严端肃的气息, 变得可亲起来。
    苏息辞把手里的新鲜瓜果放在一边,惊动了在认真做事的人。南宫燃朝他笑笑,农场那里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鱼苗已经下塘,时令瓜果这几日会采摘完毕,收购老板也联系好了。苏息辞公事公办地汇报道,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不适应。
    这还是上次吵架过后, 他第一次态度和蔼地主动跟他打招呼。
    苏息辞把蔬果拿出一部分出来, 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庄园农场和森林里的农作物出了供应给南宫家,多数还是卖出去, 作为补贴庄园运营的一笔财政收入。
    等下有事吗?南宫燃手下加快速度,嘴里问道。
    没有, 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苏息辞端着水晶雕花果盘过来, 放在他面前,吃枇杷。
    黄澄圆润的枇杷出没在晶莹的冰块间, 样子非常喜人。
    人家主动结束几天的冷战, 他稍稍微地示个好好了。
    以后还要靠这位霸总赚钱。
    南宫燃瞅了一眼,犹豫了下,低头继续看文件。
    没过两分钟,苏息辞叫了他一声。
    抬头,剥好的枇杷出现在他眼前。
    指甲圆润透粉,楠枫常年不见光的手指白皙袖长,骨节分明,隐隐能看到青筋。手上站着不少水珠,是刚才洗枇杷时沾的,盈盈发亮,顺着指尖往下淌出一道到浅浅的水痕。
    南宫燃喉结滚动,突然有食欲了不少。
    他就着这人的手,探过头去咬了一小口,幽黑深邃的眼睛明亮了许多,很甜,还多汁。
    苏息辞缩回手,手里缺了一口的枇杷留着刚出炉的牙印,缺口的汁水顺着流到手腕,他把剩下的枇杷丢了不是,不丢也不是。
    他好心剥了枇杷,南宫燃连接个手都不愿意。
    手脏,都是油墨味,不信你闻闻。似乎看出他心里所想,南宫燃把左手递过去给他闻。
    苏息辞略带嫌弃地避开。
    谁要闻他的臭手了。
    南宫燃哈哈笑了两声,道:再吃一口。
    他把大个的果核和果蒂拿掉,隔着桌子递过去。
    剩下的果肉有点多,南宫燃又想一口塞进嘴里,花的时间更久,炽热的鼻息洒在指背,透着缝隙丝丝吹到手心。
    苏息辞赶忙收回手,起身去洗手,把手上的痒意连带着果汁一起洗掉。
    烤箱提示音响起,南宫燃立刻放下笔,把文件归整到一边,戴好手套把东西拿出来。
    苏息辞关掉水龙头,闻声一看,是热气腾腾的曲奇饼干,桌边还站着两颊鼓成个大包的某人,见他看过来,鼓着嘴讨好地笑了笑。
    堂堂一个霸总,怎么看着有点傻。
    南宫燃把嘴里枇杷胡乱咬几口吞了下去,道:尝尝这饼干。
    你做的?
    他点点头,之前你吃我做的东西不是都挺开心的么,你尝尝看。
    上司难得低声下气肯为下属做东西,任是谁都会开心。他语里带刺道。
    不是上司和下属,苏苏,我没有把你当下属。南宫燃道,你别生我气了,怪让人难受的。
    他拿起一块递过去,苏苏最帅。
    苏息辞这才注意到,曲奇饼干上面不是普通的图案,是巧克力酱写出来的「帅」字,歪七扭八,明显技术不太行,加上饼干受热膨胀,把字撑得几乎认不出来。
    见他不接,南宫又换了一块,苏苏最靓。
    苏苏最温柔。
    苏苏脾气最好。
    苏苏最厉害。
    苏苏最全能,最有耐心,最善解人意,最爱笑,声音最好听,苏苏是大家最坚实的依靠。
    苏苏最受大家喜欢。
    苏息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该蠢的时候没蠢呢,这时候怎么看怎么傻。
    这种幼稚可笑的东西,为什么每一句话,在他嘴里就和免死金牌同等分量说出来。
    南宫燃满意地把一整盘饼干收拢到盘子里过去,他还是没接。
    苏苏心里的期待落空,他低声唤了苏息辞一声,我没想变成这样的,只是,我从小到大都在经历别人的算计,来自自己亲叔叔的,来自曾经的好友和兄弟。所以,一旦发现苗头,我很难不去怀疑,去弄明白真相。
    苏息辞内心微微一动。
    有原书的描写在,他知道此刻这人难得地坦露出一部分真实的内心,把自己的弱点说出来。
    您怀疑我是正常的。本来就是自己误导他有这种错觉。
    不,不是正常的,你是我难得的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你。南宫燃真诚道,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朋友,是想付出真心的那种。
    不掺杂套路,不掺杂算计,是自己真心想要结交、甚至是保护的一个朋友。
    苏息辞沉思地点点头,问:朋友可以一起赚钱吗?
    南宫燃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笑道:当然,有钱大家一起赚。
    那就还是朋友。
    这回,他不会再把对方廉价的好意,误会成是朋友之外的表达了。
    南宫燃舒心一笑,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
    苏息辞嫌弃地皱眉,道:我剥的枇杷,您都可以不接,我为什么一定要接您做得这么丑的饼干。
    他一听来劲儿了,我也可以喂你吃啊,来,张嘴。
    苏息辞嘴里一噎,伸出手去接盘子,手一捞还被躲开了。
    刚才你喂我两口,我也喂你两口,这样才公平。
    公平不是这时候用的。苏息辞嫌弃地避开他的手,你没洗手。
    十分钟前刚洗了,很干净。南宫燃怕他不信,把手里的饼干塞自己嘴里。
    嗷!头一低,他后脑勺被拍了一巴掌。
    趁着他不留神的空隙,苏息辞把盘子抢过来,做给我吃的,您吃什么。顺便把他手里来不及放进嘴里的那块也抢过来。
    一块都不许别人吃。
    你打我是不是越来越顺手了?南宫燃有些委屈道。
    从小到大,谁敢让他遭受一点不痛快,都是纯纯地找死。
    没有的事。您吃枇杷吧。他淡声道,端子盘子坐下来,细细研究上面的字。
    南宫燃跟着坐在文件旁,扫了一眼枇杷,完全没有一点食欲,对他道:你稍微想想就知道,我的技术没那么垃圾,怎么可能写出那么丑的字。我让庄园里有空的佣人和司机他们一人想一个你最大的优点,他们亲手写下来的。
    苏息辞意外地重复道:他们写的?
    你不知道你多受大家尊敬和欢迎吗?我都嫉妒了,明明是我真情实意地付工资,一个个说要夸你嘴都停不下来。南宫燃一脸吃醋道,看向他的眼里亮着最耀眼的光。
    你在我们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好的存在。
    苏息辞笑意更大,垂下了头,他们这是想拍上司马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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