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把家庭理想建构成这样的,而弟弟的出现,恰好填补了空缺的关键位置,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环。
    易安的话不可否认地在他心里撕开了一道裂缝,最初重识温博书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想捡起和弟弟之间的过去,还是因为他是个漂亮男孩,周与行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就能轻易取得漂亮男孩的信任,能随意地进出他家里,他的房间,看他不设防的睡颜,陪他吃饭,在直播间被他挑出来回复,享受哥哥这个身份带给他所有特权的以后,再拥有这个漂亮男孩的心。
    他亲近温博书的每一步,都很难说只是出于兄长的爱,而不是吸引。
    周与行看了会儿手机,回复道:想吃糖醋。
    温博书没有在直播,回复很快:好,我尽量做的比上次好吃。
    周与行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双十一那天正好是周二,徐臻打来电话慰问两个单身狗,温博书休息,坐在沙发上一边投影看比赛一边和徐臻聊天。周与行和弟弟还处在非典型性冷战中,平时很少说话,也不想和温博书一起同徐臻聊天,就借口有工作进了房间,等到外面温博书聊完了,他才单独给徐臻打了个视频电话。
    徐臻还在外面,走路走的直喘气,周与行问他:出去玩了?
    嗯。徐臻点了点头,和孟晗去吃火锅了,刚给她送回寝室,我也回去了。
    周与行见他走得并不是很顺畅,担心道:你不该走这么多路的。
    哎呀。徐臻满不在乎,为了一条已经没有了的腿,我另一条腿都不能放放风啦?没事的啦大哥。
    周与行还是不怎么放心,他温声说:小臻,在外面总归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也不能完全靠孟晗,如果腿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和你哥说,也不要逞强,你才刚好没多久,以后的日子长着,得从头就好好养,明白吗?
    徐臻用力点了点头,也关心周与行:工作很忙吗大哥?我最近都没看到你和哥双排。
    嗯。这倒也是实话,我换了个工作,前期确实有点忙。
    徐臻问了几句新工作的事,他和周与行专业天差地别,懂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两个哥哥都挺能赚钱,镜头一路跟着他从昏暗的操场走到了嘈杂的宿舍区,周围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徐臻神秘兮兮地靠近镜头,压低声音说:大哥,你一个人吗?哥在不在你旁边。
    周与行切换镜头,给他看自己在工作的笔记本:我在房里,你哥在外面。
    徐臻连忙把镜头竖直:出大事了啊大哥!你看我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啊?
    异常?你哥可太异常了。
    但周与行当然不会这么说,他隐约感觉到徐臻要说什么了,便顺着他问:你哥怎么了?
    他徐臻还有点难以启齿,他跟我说他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这什么情况?啊,我哥不会插足人家感情了吧,大哥,你看着哥点啊,咱就算再缺爱也不能当小三啊。
    周与行:
    他一时间被徐臻的脑回路震撼道了,都没反应过来温博书和徐臻说了什么,连忙否认: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哥怎么可能去当第三者。
    听这意思周与行明显是知道,徐臻兴奋地问:那是谁啊?大哥你知道吧?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不和我哥说。
    这让周与行怎么说,不好意思你哥看上的正是你大哥我,他怕徐臻直接一个平地摔第二条腿都危险了,只能含糊地否认:我不知道,你哥怎么会告诉我。
    徐臻根本不信他那套:大哥你铁定知道,哎呀别瞒着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哥每天都跟你在一块,你不知道还能谁知道啊。到底是谁啊?漂亮不?为什么我哥说不能爱的人啊,岁数差很多吗?离异带俩娃?
    眼看着徐臻越说越离谱,周与行打断他:停停停,你哥那是唬你的,也就你一听就信。
    不可能!我哥从不唬我。说话间徐臻走到宿舍了,视频里他和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径直往走廊里走去,他的宿舍学校特意安排在了一楼,大门往左第三间,学校里的宿舍本来都是四人间的,常规的上床下桌,考虑到徐臻的情况,学校特意把这一栋原先的辅导员宿舍给空出来了,留了两个普通的单人床,徐臻和另外一个专业的听障同学住在一起,互相照应,这回儿大概还早,同学还没回来,寝室里只有徐臻一个人,他进门换了鞋,坐在书桌前,不依不饶地问:大哥,你告诉我呗。
    周与行转移话题道:你赶紧洗个澡把假肢脱了,你那满身火锅味儿都顺着手机飘过来了。
    徐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以后仍然不忘自己的目的:大哥,你先说我再去洗澡。
    周与行无奈了:我真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说说你哥怎么形容的,我帮你观察一下。
    啊,关键是他什么都没说啊,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徐臻挠挠头,他就说比他年纪大,很会照顾人,但对方不喜欢他,所以他很难过。
    周与行没说话,徐臻把手机放在桌上,给大哥分析道:为什么人家不喜欢我哥,我哥也明知不能爱,他还是爱上了呢?这就很奇怪你知道吧,真的不是有夫之妇吗?我好怕哥走上歪路啊。
    不会的。周与行笃定道,你哥不会的。
    你肯定知道。徐臻看周与行的神情,振振有词,不能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我认识,而且还跟我们都有关系,我猜的对吗?
    徐臻很聪明,周与行根本搪塞不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周与行都想告诉徐臻了,告诉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感同身受的人,问问他和温博书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把问题抛还给弟弟:你还是问你哥吧,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徐臻惆怅地看着大哥叹了口气:我知道,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们俩之间像有个磁场,你们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我。不过我也能理解,人和人相处哪能完全透明,我和我哥之间也有很多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只是大哥,如果以后你可以说了,请第一个告诉我,好吗?你就算了,我不想比别人还晚知道。
    周与行答应了他,他想如果不是温博书意外在他这出柜,第一个知道温博书性向的一定会是徐臻,他会和弟弟分享秘密,而徐臻会成为这个秘密最忠诚的骑士。
    徐臻弯下腰准备解假肢,挂断前又嘱咐了一句:大哥,虽然知道我哥不是那种人,但他在感情上真的没什么经验,我怕他被人骗,如果他真的和什么不该好的人好上了,你一定劝着他点,强硬点也行,别让他受伤。
    镜头里的徐臻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显然脱得很艰难,就这样还三句话不离他哥。其实徐臻不知道,周与行原来也嫉妒过他们俩之间的磁场。他曾经也和徐臻一样,是别人嘴里最优秀的那个孩子,但他却学不来徐臻独有的那一份聪慧,他和温博书之间的感情任何人都企及不了,是从小手牵着手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默契。
    因为车祸发生后内心天平的失衡,住院期间周与行尽心尽力地对徐臻好,但哪怕他做的再多,仍然比不上他们兄弟之间的分毫,徐臻的我哥永远称呼的是温博书,他倒不至于反向去嫉妒温博书,他只是觉得自己,无形中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周与行挂断电话,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是温博书,他也没等周与行同意,自己就推门进来了,不远不近地看着他说:哥,你和徐臻打电话了?
    这话一出周与行就知道了,他是故意和徐臻说这些的,明知道徐臻会好奇,忍不住会问周与行,又知道徐臻心疼哥哥,会害怕他受伤,就借徐臻之口转告周与行:哥哥,你快来爱我,别再让我等了,也别让我受伤。
    温博书总是有这样很可爱的一面,明明爱耍小心机,耍完之后还非要找到本人确认,有用吗?好用吗?你听进去了吗?他的试探不叫试探,光明正大得像是威胁,但你要说他真的在威胁你,温博书又会装可怜,无辜地说,哥哥你不要生气,你有空再找我。
    这种小学生式的博弈倒是让周与行感到有趣,甚至还想看看温博书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他把笔记本往旁边一推,用手撑着下巴看他:你想告诉他吗温博书,嗯?你想昭告全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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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周与行本就是想调侃一下弟弟,谁知温博书还真就认真想了一下,回答他说:暂时还不行。
    哈!周与行笑出了声,分不清是真的高兴还是在嘲笑温博书,如果小臻非要知道呢,你告诉他吗?
    温博书还是那句话:暂时还不行。
    嗯。周与行点了点头,所以说,因为小臻是你兄弟,你怕他接受不了,暂时不能告诉他,我也是你兄弟,我就可以接受的了?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周与行也觉得没意思,说完以后他就倦了,揉了揉山根让温博书出去,结果温博书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床边停下来看他。天气已经凉下来了,温博书畏寒,早早翻出了冬天的睡衣,还是原来那套墨绿色的珊瑚绒睡衣,衬得他整个人又白又干净,像块玉做的小竹竿,折也折不断,他直视着哥哥,一字一句说:我不是怕他接受不了,我怕他站你那边,那就没人支持我了。
    而且。温博书侧弯着腰,态度很诚恳,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想一直做一个你想要的弟弟,但是你知道了,却没把我赶走,也没说我恶心人,所以我觉得,也许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想争取一下。
    房间里只开了桌上的一盏台灯,温暖的黄光照亮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周与行久不说话,既不认同也不反驳,他只是垂头看着键盘,一言不发。温博书不知怎么就生出一股胆量来,突然伸手捧起哥哥的头,迅速地弯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又轻又软,像亲了一朵被风筝切碎的云,连着人都在天空中飘。
    周与行猝不及防,骤然睁大了眼睛,温博书微微喘着气,在他哥震惊的目光中,攥着周与行的手腕,反折他的手臂,把他的手掌扣在了他哥自己的胸膛上,然后问他:哥,你摸摸看你心跳是不是变快了。
    周与行猛地打开他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温博书的衣领就往外拖,温博书被卡着喉咙,还在大叫:哥!你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回答你。周与行把人扔出门外,抬手扶着门框,他比温博书高出不少,从上看下来的目光满是怒气,让人畏惧,人被气死的时候心跳也是快的。
    说完也不管温博书什么反应,砰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其实温博书亲的那一下,甚至不算是亲,太快了,又太轻了,他根本什么都感觉到,就好像空气摩擦过嘴唇一样,当时他没反应过来,只是惊讶于温博书的大胆,但当温博书把手折到他的胸口,他的心脏却真的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生气吗?气死了。
    心动吗?不知道。
    漫长的拉锯依然没有结束,好像从一个死胡同走到了另一个,周与行还是不怎么和弟弟说话,温博书时常卖乖时常发疯,在周与行的底线反复横跳,月底是外婆的八十大寿,老人家本来不想大办,奈何温美艺想尽孝心,请了一堆亲戚赴宴,酒店在市中心,周与行一早就先去把老人接到自己家里,让外婆看看自己和温博书的家,外婆也听说了房本的事情,她不像温美艺般反对,老人家年纪大了,只希望后代和乐,觉得两兄弟住在一起,互相照顾,也是个好事情。
    只是又老生常谈到找对象的问题,把温博书说的只想往房间里钻,不停地讨绕:外婆!今天您大寿,您是主角,您别说我的事了。
    周与行不在家,出去接人了,也不知道温美艺上哪儿找来那么多周与行都叫不出名字的亲戚,亲戚和他也不熟,毕竟周与行很早就跟温美艺这边的家不走动了,车上除了沉默就是尴尬,好不容易挨到饭点,去把温博书和大寿主角接到酒店,趁着宴席还没开始,他走到酒店回廊外连抽两根烟,烦得要命。
    要不是温博书算了。周与行都不知抱怨谁,要不是温博书,根本也轮不到他去接人,温美艺根本不敢来麻烦他,最多喊他出席一起陪外婆吃个饭。
    不知不觉,他都已经快要回到原来这个家里了。
    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居然是周通成的电话,父子俩这一刻突然心有灵犀了起来,周与行接通,听到他爸说:东西送过去了吗?
    嗯。周与行吸了最后两口烟,摁灭烟头,老人家挺喜欢的。
    周通成知道今天是老人大寿,温美艺特意打电话去说的,本来也是邀请他一起来,但周通成毕竟是个抛妻弃子的典型渣男,实在没脸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只托人弄了盆祝寿的盆景,让周与行送老人家里去。
    周通成听到他抽烟的声音: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嗯。周与行捏了捏酸涩的肩,一早上光开车了。
    你妈好面子,人肯定得全。
    他和周通成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他爸知道温博书住在他家里了,老子倒是不在意儿子怎么处理自己的房子,只是以往周与行家里不常开火,从工地回来的也比较少,回来就过去蹭个饭,以前温博书不在还好,现在温博书天天在,他要说自己去爸那里吃饭把温博书放家里,总觉得很别扭,他爸也别扭,沉浸在见还是不见小儿子的纠结中,这一纠结,干脆谁也别见了,大家电话联系,各自安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周与行新工作的事,宴会厅门口温博书探出个头来喊他,周与行只能挂了电话,往里面走去。
    还好是老人的寿宴,虽然大办,但现场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饮食配的也清淡,更不用喝酒,周与行这餐饭吃得还算是痛快,相反温博书更忙一点,毕竟温美艺这边的亲戚跟他更熟悉。以前徐臻在的时候用不着他回话,徐臻知道他哥什么性格,多半会揽过来,现在徐臻不在,周与行不理他也不帮他,他就是被问候的大头,一年赚多少,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准备结婚,房子买了吗,车子买了吗几乎被抄了个底,吃到最后温博书都有点困了,这比直播到两点还累。
    宴席到一点半左右就结束了,周与行又要送人,温美艺和他一块儿送了一趟,回来路上车上只有两个人,温美艺突然说:你跟温博书吵架了?
    周与行惊讶于他妈的敏锐,但他不想提这件事,只是含糊地说:没。
    你俩什么情况我当妈的会看不出来?温美艺不信他。
    周与行在心里说你这妈当得也不怎么样。
    见儿子不回话,温美艺更是笃定两个人吵架了,忍不住说:我说让温博书搬回来,你不肯,还把房子跟他,你劝你不要,你以为我是不想要温博书好?我这是为了你们俩好。小时候也不见你们关系多要好,这一两年的功夫你就想起当哥哥了?温博书那性格,他领你情吗,到头来又是吵又是闹的,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又白费了,你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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