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连串极为奇特的口哨声传来,周仓长出了一口气。
    “老周,你们回来了”
    山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个魁梧壮汉走进道观。雨很大,道观里的景象一目了然。乍见有陌生人的存在,王猛立刻停下脚步,下意识攥紧手中长矛,并且向后一退。
    “爹”
    一个人影从台阶上冲下来,扑向王猛。
    那一声呼喊,让王猛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手中长矛铛的一下子脱手,跌落在泥水中,水花飞溅。
    “虎头”
    王猛紧走两步,一把抱住了扑上来的王买。
    在大雄宝殿门前,曹汲曹朋和邓稷,静静的站立,看着眼前这父子重逢的一幕,都笑了……
    算算日子,今天是正月十五。
    父子分别整整十五日可在这十五天当中,又发生了多少变故?
    心里的牵挂,不足为外人道。王买也从没有表露出过思念,然则在这一刻,隐藏在王买内心中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一直自以为了解王买的曹朋,也不禁微微动容。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老人的容貌。此生,也许再也无法父子团圆。
    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曹朋扭头看,却见曹汲一脸慈祥笑容。
    心里一暖,他紧紧握住了曹汲的手臂:上辈子,我没能照顾好老爸,可这一辈子,绝不会再有闪失。
    王猛父子激动过后,王猛也看到了曹汲。
    两个老兄弟,在大雄宝殿门口拥抱一处,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邓稷的提醒下,曹汲把大家都让进了殿内。本来挺空旷的大雄宝殿,涌进来二十多个人,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
    周仓先把他的人安顿下来,邓巨业则端来了煮好的杂面饼子汤。
    这一伙平日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汉们,奔波了一整天,也都饿了。顾不得这面饼子汤简陋,一个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王猛和周仓也喝了一碗面饼子汤,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渠帅……”周仓问道:“情况如何?”
    王猛笑呵呵的说:“一帮子蠢材,能奈我何?我带着他们在棘阳附近兜了一圈之后,便撤了出来。这会儿,估计那些蠢材还在夹皮沟子里打转,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是追不过来。你那边情况怎样?”
    “和渠帅的状况一样,那些蠢材根本就追不上我们。”
    说完,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伯父,这位周英雄……”曹朋忍不住开口询问。
    周仓连连摆手,“小兄弟,这英雄二字,我可是当不得,当不得啊……当年若非渠帅救我性命,周仓早就成了冢中枯骨。只可惜渠帅后来隐姓埋名,否则那轮得到我在土复山做主呢?”
    听得出,这周仓对王猛很敬服。
    王猛在一旁,露出赧然之色。
    “老王,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接下来……”
    不等王猛回答,就听周仓说:“打算?当然是回土复山,过咱的快活日子去。曹大哥,依我说你们都过去,这几位兄弟,一看都是有本事的人,咱们在土复山上,也乐得逍遥。”
    王猛说:“棘阳咱们呆不下去了,眼下也只有去土复山,暂且落足……老曹,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你那性子,到哪儿都被人欺负。老周那边的情况不差,手下也有二三百个弟兄,周围的官军,也奈何不得他们。咱们现在土复山落脚,等将来时局好了,再做打算,如何?”
    王猛和周仓的言语,惹恼了一个人
    典韦怒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当报效国家。尔等都是有本事的人,为何却要做那偷鸡摸狗之辈?”
    王猛和周仓顿时怒了
    “你又是何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陈留典韦,就是某家。”
    两边言语中,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曹汲连忙想劝说,却被曹朋一把拉住了胳膊,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哪知,典韦报名之后,王猛和周仓却愣住了。
    “你,是典韦?”
    “正是”
    “可是曹公帐下武猛校尉,典韦典君明?”
    典韦巍然不动,傲然颔首。
    只看那范儿,就足以令曹朋暗自点头。恐怕也只有典韦,才敢在这种情况下,面无惧色,报出自己的名号。
    “久闻典君大名,未曾想今日才得以相见,周仓冒昧了”
    周仓连忙上前行礼,而王猛也拱手,微微一欠身。同时,用疑惑的目光向曹朋等人看去,却得到了曹朋等人肯定的点头。
    “我等听人说,典君在宛城……”
    典韦老脸一红,但却爽快的回答说:“没错,典某在宛城遭遇伏击,险些丢了性命。若非阿福和文长相救,如今也早已成了死人。你们两个,恁不痛快我还是那句话,大丈夫练得一身本领,当凭三尺剑,建不世功勋才是。可你二人,怎能只想着去做山贼,毫无志气呢?”
    王猛和周仓相视一眼,无奈苦笑。
    周仓说:“典君,非我等无大志,实在是……你也知道,我等原本效力黄巾。张曼成将军死后,我们便被官军打散,四处流浪。早年间,我们也动过依附朝廷的心思……可是后来……”
    王猛则更简单,“我们是贼,一日为贼,一辈子是贼。不管我们怎么做,朝廷总是提放着我们。
    老周他们当初也想归附,可险些被官军所害……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老周,你跟我说过的。”
    周仓苦涩道:“南郡司马文聘。”
    魏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道:“我想起来了,你们莫非是那绿林山盗?”
    周仓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们是在绿林山讨生活。刘表入主荆襄后,便开始清剿各路英雄。当时就是那个叫文聘的家伙主持,先把我们骗下山,然后……我们那一战,损失惨重,最后只好逃到了土复山。”
    “原来如此……”
    魏延恍然大悟。
    典韦一蹙眉,“刘景升乃自守之贼,当不得什么大事。他不要你们,你们为何不去投曹公?”
    周仓说:“非是我等不想,实无引荐之人。再者说,曹公那时候还没有夺取豫州,我们就算是有心投奔,只怕连豫州都无法通行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汝南颍川世族,对我等恨之入骨。”
    想当初,黄巾之乱时,颍川汝南的确是重灾区。
    特别是当地世族豪门,深受黄巾之饶。以至于长社之战以后,黄巾式微,豫州门阀对黄巾余孽的打击,可谓凶残。加之当时陈国王刘宠,同样是对黄巾贼大肆打压,使得当地黄巾贼,不得不远离他乡。周仓看似莽撞,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他这么一说,典韦倒是理解了。
    “既然如此,何不随我同行?某家不才,可在曹公面前为你们引介一番,他日也能搏个功名,总好过当一辈子山贼,连娃儿们也要受你们牵连,被他人耻笑。”典韦瞪大眼睛说道。
    周仓眼睛一亮,但犹豫了一下之后,向王猛看去。
    王猛则看向了曹朋……
    “老王,咱们去许都吧”曹汲看出了王猛的担忧,“典兄弟既然开口了,也是一条出路。咱这一辈子,估计也就是这样子了,到哪儿都无所谓。可咱们得为孩子们想想,总不成一辈子做盗匪,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以前,咱们在许都没人,怕受欺负。可现在,有兄弟在,也算是有了依靠……虎头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许都,在历练一下,说不得将来也能做个将军。”
    曹汲这一番话,说中了王猛的心事。
    当初,他为什么离开黄巾军?一方面是因为看出,黄巾军已不成气候;另一方面,也是为王买的将来考虑。
    “如此,可就要拜托典君了”
    典韦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他拍着胸膛打包票,也让王猛等人,更加放心。
    “渠帅……”
    “老周,既然咱们决意投奔曹公,渠帅二字,以后切莫再提了。叫我一声大哥,足矣”
    周仓连忙点头,道:“大哥,我山里还有些弟兄……”
    “一起来,一起来。”典韦笑道:“曹公立志兴复汉室,如今正需人手相助。待我回去之后,为你们引介就是。”
    周仓说:“我寨子里还有些琐事,恐怕一下子也不能过去。而且,我虽然想投奔曹公,可寨子里的弟兄,未必都愿意……不如这样,大哥随典君先去,我和左丘回寨子,把事情处理一下。待安排妥当之后,我带着兄弟们前去投奔曹公……典君,你以为这样子,如何?”
    典韦倒是无所谓,轻轻颔首。
    还是曹朋提醒说:“叔父,周仓他们到时候去了汝南,总需有个信物,来证明身份。不如你留下一件东西,到时候他们也省了麻烦,而且回去以后,也能让寨子里的人,安下心来。”
    “如此……你就持我大戟回去吧。”
    典韦想了想,把双铁戟取出一支,交给了周仓。
    大家围坐一起,又详细了商议一下细节……外面的雨,渐渐变小了
    王猛说:“雨停了,咱们也尽快上路吧这里虽然隐蔽,但终究不太安全……老周,你给我留下十个人,你和左丘带其他人赶回土复山。到时候,咱们兄弟在许都见,一起做番大事业。”
    周仓答应一声,点了十个人留下,然后带着其他人,便告辞离去。
    而曹朋等人则收拾了一下,让邓巨业赶车,张氏洪娘子和曹楠坐在马车上,其余人骑马,踏着雨后的斜阳,离开了老君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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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女城大营里,黄射有些木然的坐在正中央。
    陈就跪在案前道:“少将军,末将无能,被那些贼人跑了”
    黄射看了陈就一眼,摆了摆手说:“跑就跑了吧……反正那些贱民,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少将军……”
    “咱们该回家了”黄射起身,轻声道:“庞老头把咱们告了没想到那老东西居然为个贱民……家父派人说,江夏那边有点不太平,让咱们立刻回去。明天一早,邓济回过来交接。”
    他说着,绕过长案,走出了军帐。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黄射深吸一口气,突然嘴角一翘,自言自语道:“曹朋,算你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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