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典满现在回来,挺尴尬的。
    扶衣冠椁回家,快成了别人的笑柄。原以为老父战死,没想到隔一个月之后,又回来了!
    这让典满之前的行为,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从人伦而言,典满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毕竟老爹还活着,当典满得知消息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身边的衣冠椁。难不成焚毁?似乎不合适!可如果运回许都,好像也不太妥当。最后没办法,典满只好将棺椁中的衣冠取出后,把棺椁交给了东郡太守程昱来处理。
    典满呢,带着一干家臣,连夜返回许都。
    回家之后,典满从典韦口中地址了曹汲一家的事情。
    说句心理话,典满挺感激曹汲一家,同时又对曹汲造刀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可典韦对他说:“以后你要多和阿福交往。那孩子很了不得,将来的成就,肯定是不可估量。”
    典满年十五岁,正年少气盛。
    听了典韦这一番话后,登时有些不太服气。
    不过,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心里不服气,却不会影响他对曹家的感激之情。
    这不,今天一得闲,典满就过来了。
    除了想要看看曹汲是如何造刀,同时也想见见,被典韦夸赞的曹朋,究竟是什么样子。
    典满有点失望!
    曹朋,看上去根本就是个没张开的小娃娃。
    虽然典满和曹朋年纪相差不多,但个头体型却相差甚远。
    他继承了典韦的基因,个头很高。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接近180的高度,而且身体粗壮,膀阔腰圆。古铜色的面庞,唇边生者幽幽的绒毛,使得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往那里一战,就好像一座小山,令人登时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压迫感。
    “你,就是阿福?”
    典满低着头,打量曹朋。
    论身高,曹朋这些日子的确是长了不少,大约有163左右
    人也比从前壮实了,可从外表看去,似乎并没有强壮多少,瘦小的身子骨,颇有些清秀的面庞,站在典满跟前,顿时让人生出巨大的视觉差异。不过看上去,曹朋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他走到台阶上,差不多和典满同样的高度。
    “我是曹朋,你是典叔父家的阿满吗?”
    典满闻听,心里有些不太高兴。
    没错,典韦出生于贫寒之家,但自从他成为曹操的宿卫之后,家人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典满小时候吃了些苦,但后来基本上是在蜜罐子里长大。
    印象里除了典韦和伯父典循之外,就连他娘亲,也没有当着他的面,直呼他小名。
    这小子,恁不知礼数?
    典满压着火气,“阿福,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你,就了我爹的姓名,以后在许都,谁若寻你麻烦,你就来找我……这座坞堡是曹公刚封赏给我家,你只管住着,有什么需要,不用客气。”
    虽然他自以为说话得体,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趾高气扬的味道。
    曹朋不动声色,笑道:“这个自然,以后还请阿满哥哥,多照拂才是。”
    这小子倒是知道好歹!
    典满心里嘀咕着,态度上随之变得亲热许多。
    爹让我多听他的话,还说什么他前途不可限量……哼,以我看,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得。
    “听说,你爹会造刀,能带我去看看吗?”
    曹朋搔搔头,“铁炉就在隔壁院子里,你进去就能看见俺。”
    “你不带我去?”
    典满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曹朋笑了笑,“我们还有功课要做,实在不好抽身。”
    “功课?”典满楞了一下,打量一眼曹朋,又看了看王买和邓范,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拜访曹叔父。”
    至少从礼数上,典满做的还算周全。
    曹朋拱手,与典满告辞,然后带着王买和邓范,往校场走去。
    坞堡中有一个小校场,是平时曹朋带着王买邓范练功的地方。每天打铁结束,他们休息一下后,便会在这里练功。王买已达到了易骨的水准,而邓范一开始了百日筑基的功夫修行。
    曹朋呢,最近一段时间隐隐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筑基的阶段。
    近四个多月的练功,曹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气血已达到了某种瓶颈。架子已经能够盘顺了,揉手也到了纯熟的境地。这些天来,曹朋主要的功夫,就是在琢磨着怎么突破这个瓶颈。
    校场里有一块圆形空地,悬吊着数十个沙袋。
    曹朋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脚踩阴阳,闪身便没入其中。依照着太极拳的步伐,在沙袋之间穿梭。用掌、肘、肩、背、胯,推揉撞击沙袋。一开始,沙袋摇摆的复读很小,可随着曹朋的动作力度加大,那些沙袋晃动的复读,也随之越来越大。沙袋的摇摆晃动,没有人呢呵规律,使得曹朋闪躲腾挪的空间,随之变得越来越小。即便如此,曹朋行走其间,不时会传来蓬蓬的击打声,以加大沙袋的丽都。
    王买和邓范站在旁边观看,见曹朋如传花蝴蝶般在沙袋间行走,忍不住大声叫好。
    “虎头哥,大熊哥,记住我的步伐,一会儿我打完了,你们也要走一趟。”
    “不是吧,又练这个?”
    王买不由得垮下了脸!
    他可是清楚记得,前些天曹朋教他的时候,他被沙袋撞得鼻青脸肿。
    不发不是一天就能练得纯熟,而且他和邓范都属于人高马大的那一种,一不小心就会被沙袋撞击。
    说实话,他二人还真没感觉到,这有什么用处。
    曹朋在沙袋间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闪身从里面退出来。
    气息明显有些混乱,额头上的汗珠子,在阳光照映下,光闪闪,晶晶亮。
    “虎头哥,该你了!”
    “阿福,我一练八级的,练这个有什么用?”
    曹朋也不回答,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王买。
    “好吧,好吧,我走一遭便是。”
    王买说着话,便闪身进入沙袋阵。和曹朋刚才的练法不同,王买进去之后,拳拳生风,轰击在沙袋上,发出沉闷声响。沙袋的摇摆复读随之增大,而王买渐渐的,便有些顾不过来。
    曹朋练习的时候,很少是用刚猛力道,更多时候是借力打力,闪躲腾挪。
    而王买则是大开大阖,刚猛有余,而巧劲不足。这样依赖,沙袋的撞击力也随之在那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的鼻青脸肿。这些沙袋,大都是四五十天,使一分力,这汇集的力道便增加一分。反正是,王买用的力量越大,沙袋还击的力量也就雨打。只半盏茶时间,王买一个躲闪不及,被一个飞回来的沙袋砸中,一下子帅倒在地,半天也没能再爬起来。
    邓范在一旁,用一根两米长,直径十公分,里面灌满沙石的竹筒练习。
    他蹲马步,将竹筒在双臂之上来回翻滚抖动。双臂与肩相齐,依靠手臂上的肌肉的力量,来推动竹筒。这种功夫,最练力气。邓范把竹筒往地上一放,指着狼狈不堪的王买,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们说的功课?”
    曹朋扭头看去,就见典满跟着夏厚兰,站在小校场门口,一脸不屑的笑容。
    “怎么,你看不起吗?”
    “你这等练法,又有什么用处?”
    “有没有用处,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典满大笑着,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锦袍,露出虎纹单衣襜褕。
    “这等练法,杀不得人!”
    曹朋道:“连这个都练不出,还奢谈什么杀人?”
    “哼!”
    典满一副“老子不信邪”的表情,迈步走上前去。
    王买龇牙咧嘴的跑到邓范旁边,还没等他站稳就被夏厚兰一把搂住了脖子,“赌一把,他能坚持多久?”
    “百息!”邓范脱口而出。
    王买一撇嘴巴,“难,那杀阵的确不好过。阿福好像又添加了分量,我估计他坚持不到八十息。”
    夏厚兰耳朵直棱着,眼睛却盯着典满的动作。
    他现在也没什么抑郁了!
    认赌服输,这天经地义……而且从目前的形式来看,老曹家好像真的和很有前途。夏厚兰和典韦不一样,典韦是大事不糊涂,小时不聪明。而夏厚兰却不同,在细节处,他比典韦做的好。
    邓稷在汝南,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了成尧,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虽然他现在是心系曹楠肚子里的孩子,拒绝了满宠的邀请,返回许都。可毕竟是得了满宠的器重,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飞黄腾达;曹汲呢?看上去是全心全意的造刀。但你造刀,又何必耍出那么多的花头来?很明显,老曹家的让你,正和典韦一起联手,为曹汲制造声势。
    这声势一旦造出,谁又敢说,曹汲将来会是什么成就?
    此外,王猛随典韦加入虎贲军,如今也是六百石俸禄的虎贲郎将。
    邓巨业夫妇虽然还没有展露过什么才华,可谁又能保证,这一家人将来没有出头之日呢?
    虽然做了曹家的家臣,可曹家对夏厚兰,表现的却非常客套。
    日后这些人发达了,夏厚兰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而且,有这些人在,夏厚兰也不会在孤军奋战。
    心态摆正后,夏厚兰很快便调整过来。
    前些天曹朋吊沙袋的时候,夏厚兰也试了一下,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典满在场外,活动了一下腿脚,口中一声暴喝,身形骤然扑出,呼的一下子便冲进沙阵中……
    “五十息!”夏厚兰果断吐口,“赌注一贯。”
    “成交!”
    曹朋一旁突然开口,“一介莽夫,五十息恐怕支撑不到,我就赌三十息。”
    三十息?
    夏厚兰三人向曹朋看去:你好歹给典公子留点面子啊!三十息是多久?呼吸三十次的时间而已。
    虽然不看好典满,可夏厚兰三人,却不相信典满撑不过三十息。
    蓬!
    一声巨响,典满拟虎拳,凶狠的轰击在面前的一个沙袋上。而后他错步闪身,手肘抬起,撞飞了身旁的一个沙袋,刚准备从沙袋的缝隙间穿过,就见迎面一个黑影,挂着风声就砸过来。
    典满二话不说,挥拳而上。
    不得不说,他的拳法不差。
    典韦的拟虎拳是在山野中跨涧逐虎领悟的拳法,讲的就是势大力沉,凶猛狂暴。只见典满拳打脚踢,杀阵中声响不绝于耳。就连一旁观战的曹朋和夏厚兰,都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称赞。
    “他打得越猛,输得越快。”
    曹朋摇摇头,“三十息,我赌两贯。”
    说完,他扭头就走,在校场的另一边站定,施展出八段锦桩功,配合八字真言,开始练习。
    至于典满……他不再关心。
    沙阵之中,典满大发神威。头二十息他尚能不乱阵脚,可随着他击打的沙袋越来越多,渐渐就有些抵挡不住。口中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拳脚却显得越发散乱,到最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章法。一个不留神,典满拍飞一个沙袋,却被从旁边飞过来的沙袋撞中身子。
    脚下一个趔趄,迎面一个沙袋飞过来,蓬的就拍在他的胸口。
    典满大叫一声,连退三步,却被身后一个沙袋撞在后背,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二十八息!”王买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家伙刚才那么大口气,连三十息都撑不住,害的老子输钱。”
    典满被撞得有些发懵,可是却听清楚了王买的咆哮。
    强忍着全身酸痛的感觉,他爬起来,手指着王买道:“你这黑厮,居然敢拿我来打赌?”
    邓范一脸不屑,“还典公子呢,我都能坚持八十息……呸。”
    “你们……”
    典满气的哇哇大叫,偏偏又说不出道理。
    夏厚兰拿着一条湿巾走过去,递给典满,同样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典公子,你可太让我失望了。我好歹还认为你能坚持五十息,哪晓得二十八息你就……唉,擦擦脸吧。”
    典满,脸通红!
    “我就不信,不久是几个破沙袋,休想难住我。”
    他转过身,虎目圆睁,凝视那几十个沙袋半晌,大吼一声之后,再次冲了进去。
    不过这一次,王买邓范和夏厚兰,明显没有再观看的兴趣。一个个转过身,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许都,虎贲府大厅。
    邓稷看着眼前两个男子,彬彬有礼道:“两位先生,典中郎现在不在府中,你们若要找他,可往车骑府一行。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等候。估计天黑之前,它必然返回。”
    年长男子微微一笑,“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邓稷,本逃难之人。蒙典中郎收留,暂居此地。”
    “邓稷?”青年男子一蹙眉,“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敢问二位先生……”
    年长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荀彧,字文若。”
    邓稷问听,激灵打了个寒蝉,连忙站起身来,“可是颍川八龙,荀文若荀侍中?”
    年长男子点头,欠身还礼。
    颍川荀氏,是豫州一大世祖,实力极其雄厚。
    两代子弟,名扬天下者多大十数人。其中又以八人为最,故而号荀氏八龙。这荀彧,就是八龙之一。
    荀彧很小,荀彧很小,便被人认为有王佐之才。
    董卓入京之后,他便辞官回乡,带领族人迁往冀州。然则随时间推移,荀彧认为袁绍不能成大事。诸侯讨伐董卓之后,曹操落足东郡。荀彧便前往东郡,投奔了曹操。而曹操对他也是格外欣赏,将他比作张良,任为司马。那一年荀彧年仅二十九岁,是曹操帐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名士。此后,荀彧屡立功勋,并为曹操推荐了许多人。建安元年,曹操迎奉天子,意思荀彧出谋划策。迁都许都之后,曹操便封荀彧为侍中,兼任尚书令之职。
    这也算邓稷长这么大,接触的人当中,真正意义上的名士。
    荀彧旁边的青年则笑道:“不才郭嘉,忝为司空军师祭酒。”
    “可是鬼才郭奉孝?”
    “鬼才?”
    郭嘉一怔,愕然向邓稷看去。
    这鬼才之名,还是曹朋对邓稷提起。
    两人有一次曾谈及曹操帐下谋士,曹朋推出四人,便是荀彧,郭嘉,程昱和荀攸。这也是后人做出的评论,说曹操帐下五大谋士,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未曾归附的贾诩。
    也就是在那次讨论中,曹朋道出了鬼才之名。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邓先生这一句鬼才,端地是妙不可言。奉孝有远量,才策谋略,世之奇才。
    不过,这奇才,却不如先生一句鬼才更妥帖……主公言,奉孝若生楚汉,未必输于陈平。”
    一句话,只说得郭嘉讪讪然,俊面羞红。
    邓稷心里奇怪:没听说,典君和这二人有交情,怎地……
    正疑惑间,却听荀彧道:“我闻君明得奇人相助,故而与奉孝前来拜会。先生勿怪,我二人并非是找君明,实为先生而来。”
    “为我而来?”邓稷连忙摆手,“两位先生客气了,邓稷不过无名小卒,焉能担得二位看重。”
    荀彧说:“先生莫客套,其实我来见先生,是有一事相询。”
    邓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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