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但风却未止……
    风不大,从雪原上掠过,卷起一道道雪窝旋liú,旋即又消散无踪。
    曹朋负手站在十里亭,神sè显得安详宁卝静。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只有那不断闪动的眸光,显示出他内心中的激荡。
    风掠过,扬起他身上的黑袍,猎猎而动。
    曹朋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似恭卝敬,可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汹涌的气势。
    庞统站在他身后,轻轻叹息一声。
    友学,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
    庞统是在狄道之战结束的第四天,匆匆赶来。
    原本,他和徐庶打算,让曹朋坚卝持十曰,待bīng马整顿之后,再往狄道援卝救。毕竟,曹jun自西凉一路打过来,虽然没有经历什么惨烈战斗,却也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当大jun抵达允吾的时候,jun卒们已筋疲力尽。这种疲卝乏不仅仅是肉卝体上的,还有精卝神上的……·哪怕明知道已经获胜,但是在没有确认之前,谁又敢放松jǐng卝惕。近十天的路程只有了不到五天,便打过来,是何等的疲卝乏。
    可没想到,曹朋居然胜了!
    而且是胜得干净利索,胜得极为漂亮。
    以数千卝人之众,大胜三万西凉bīng,堪称奇迹。徐庶得知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他原本也想要过来,可是允吾的事务太多太过繁杂,根本容不得徐庶抽身。
    责沃非常聪明,在得知狄道大胜后,便彻底放手,将允吾交给了徐庶。
    他如今就在家坐等,等待前往张掖赴任的命令……同时,他又把费龙从洛都谷召回,千叮咛,万嘱咐。徐庶抽不出身来只能让庞统卝一人前来。毕竟在处理zhèng务上庞统也颇有才学,足矣令曹朋轻卝松卝下来。只是,庞统却没有想到·……
    数曰前的一场争执,也是庞统和曹朋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执。
    当曹朋得知,王猛之sǐ另有原因的时候,顿时bào跳如雷。
    也就是这时候,从临洮传来了消息,甘宁已经收复了临洮县,而王mǎi并未sǐ去令曹朋多少冷静下来。
    “友学,冲动不得啊!”
    庞统劝说曹朋道:“如今你好不寡易创立下了大好基业若这时候冲动,只怕会前功尽弃。一旦你不在凉州,谁可承担偌大场面?你做的那些计划嘎你做的各种准备,谁又能妥善执行?友学,切不可为了一时冲动而丢掉了大好机会。”
    灯光下,曹朋在钢dāo上扑了些dāo粉而后认真的擦卝拭。
    半晌后他抬起头来,沉声问道:“士元,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啊”
    “为荣卝huá富贵吗?”
    曹朋一笑,露卝出不屑之sè,“我今之情形,何止荣卝huá富贵?过往几年,我在海西的收益,达数亿金。若只是为了荣卝huá富贵,我又何必把那些钱财丢去河西?
    我待在家里,坐享其成。
    单靠银楼,每个月就能有十万钱收益,又何苦在河西,受两载苦寒,呕心沥xuè?”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将钢dāo入鞘。
    “我曾以为,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卝世开太平……·……我想要尽快结束这个乱卝世,可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微薄。如果我告诉你,这场战乱会持续很久,甚至百卝年。到时候中原十不存一,而异族长卝驱卝直卝入,会是什么样子?有时候,我不敢想·……我们算计来算计去,其实到头来算计的是自己。我们自以为很聪明,可实际上呢?最鱼蠢的人,就是我们这些人……”
    庞统懵了!
    他有点听不太明白曹朋的意思。
    曹朋回身坐下,沉声道:“要想尽快平定这乱卝世,就要尽快解决那些个囯zéi。
    这不是你坐拥一城一地便能够成功。
    当今天下大势,业已分明。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公之于袁绍,名微众寡,然曹公遂能克绍,此天时人和。今曹公坐拥河之南,攻取河之北,屯bīng关中,攫取凉州,一统北方之势,已无人可以阻卝止·……·……
    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居大卝义之名,无人可与之争锋。
    孙权居于jiāng东,三世之泽。有大jiāng天堑,又有贤能为之所用,可徐徐图人……然,终究偏安一隅,早晚被miè,难以成事。待曹公平定北方,必马踏荆襄。若曹公得荆襄之地,北据汉水河水之利,得nan海之利;东临吴会,西通巴蜀,可一举平定jiāng山。此天下雄主,必成就大业。刘璋张鲁,坐拥天卝府之地,民殷囯富,却不足以守成。我有一策,可令天卝府之地哀鸿遍野,必早晚归降。唯一变数,便是那寄居荆州的刘备。此人已枭雄也,只可惜jin卝麟卝岂是池中物,未遇风云难成风……
    我,才谋不若曹公;坚卝忍不比刘备;恩泽不似孙权。
    若强为诸侯,其结果·……
    我所愿者,便是能早曰结束这中原大战,为这天下留一分元卝气;我愿永驻北疆,为我中原屏障。大丈夫当扬威域外,建立功勋。我实不愿继续消耗九州元卝气。”
    庞统,目瞪口呆。
    这也是曹朋第一次敞开胸怀,将他的理想,告诉外人。
    庞统有一些失落,却又有一些震惊。
    不为别的,只为曹朋这一番言语……直以来,庞统都希望辅佐曹朋建立功业,但究竟是建立怎样的功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听上去好像很美,但只是一句空洞的言语。
    事实上,国人最喜欢的,不正是如此?
    一句句空洞的口号,令多少热血青年为之丧命。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伟人说出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真理,才指出了一条明路。
    什么是万世功业?
    如何为天地立心?如何为生民立命?如何为往圣继绝学?如何为万世开太平?
    庞统此时,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曹朋对他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他不是·个雄主的料!
    他愿意做的,是为这九州大地,存留一分元气……仔细想来,曹朋出仕后功劳卓绝,可是真正参与征战,又有多少?他更多的心思,是放在推广屯田,开设商路,令百姓安居乐业;说他才学过人,可时到今日,他并没有留下太多经典。
    曹朋所做的几篇文章,不过是展现自己的风骨气节而已··……·……
    而他称得上经典的几部著作,勿论是干字文,还是三字经·……曹三篇之名固然响亮,可仔细思想,就会发现他所做的文章,都是在如何开启民智,教商人才上面,而非是为了名留青史,著书立说。
    曹朋不愿意争取天下,固然令人失望……
    住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庞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受。
    至少,他是个脚踏实地,认真在做事的人,而不是那种满口道德文章,夸夸其谈之辈。
    虽不能辅佐一位雄主,但却可以为生平知己。
    人常说,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庞统觉得,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他一生所学的知己。
    明明可以篡取天下,却为苍生虑,而放弃了这皇图霸业,是何等气魄,何等胸怀?
    良久,庞统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我得友学为友,即喜亦悲。
    不过,友学不愿让这九州元气丧尽,固然美好,但还请友学为身后谋,多做准备。
    庞统不才,愿与贤弟一起,扬威域外,建立不世功业。
    但不管友学是否赞同,凉州始终乃友学基业。河西,武威尤为重要。
    贤弟若决意如此,庞统请为河西太守,举子山武威太守,为贤弟守住这西北大好基业……”
    一直以来,庞统跟随曹朋,从来无欲无求。
    他没有向曹朋求取过一官半职,身上的职位,大都是曹朋主动给予。
    而现在,他却主动求官。
    其意下已非常清楚,就是绝不能让河西和武威两郡,落入其他人之手。曹朋愕然看着庞统,他甚至已经做出了,庞统听完他这番话之后,撒手离去的准备。
    可是,庞统却留下来。
    以庞统之才能,为一郡太守并不困难。
    而河西郡,只是一个下郡。其地理位置和面积,注定了河西郡的地位不会太高。
    庞统愿意留下来,已显示出他足够的真呃……
    曹朋不禁喜出望外,当天便写下奏折,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往许都,报备尚书府。
    基本上,曹朋举荐的人,大都会被荀彧认同。
    庞统出身名门,在许都时,便与荀彧颇有交往,故而困难并不太大。而步骘更简单……他担当过海陵尉,又出任过海西令,主持过海西屯田,政绩卓著。本来,曹操是要把他调过来,担当司空辞曹,那也是一个极为显赫的职务。
    可是步骘,却来到了河西。
    让他出任武威太守,曹操那边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人都能够很好得延续曹朋的规划,绝对是最佳的人过··……
    “公子,韦端来了!”
    庞德的声音,将曹朋从沉思中唤醒。
    他抬起头,举目向远处眺望,眼中闪过一抹森寒,突然道:“走,随我去迎接韦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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