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低头吻过去,却被巧笑着躲过。这一来一往两人较上劲,七俭一时求之不得干脆耍赖抵在沐海棠颈间软哼了两声,意欲再明显不过,可沐海棠这时偏不想依她,真是怕她耽搁。于是伸手捏住她下巴笑道:“头一回见你耍赖,你以前也常常对她如此……”

    真是困乏得头脑不清醒,最后一个字淡了下去,两人略僵的分开。这太过尴尬,七俭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指抹了抹额头,诶诶两声,转身离去。

    她走后,沐海棠有些迟缓的用手拍了下额头,轻叹一声,望着门口好久回不了神。

    唐刀带的人占了一船,先上岸后把欲冲上来的人群给拦住,圈出一块地让七俭和沈家人说话。七俭远远的瞧见沈云桐坐在族长旁边,一脸笑意。要是不知原委者,真以为这是兄弟在诚心相待。再怎么着长者是长者,七俭只得过去叫了声族长,然后才看向沈云桐:“我以为知者以善待人是常态,看来我错了,经过苦难的人,不一定全都明白苦难的意义,有的人也只会记住那苦难中的恶,从而成魔。沈云桐,你可曾想过,这里所有的人,都与你有过相同的曾经。你不善待他们,人性何在?”

    “七爷此话言重了。你可知道,一日那么多担盐是怎么出来的?你手里日渐丰盈的钱银怎么出来的?官府、同行、盗匪这所有的一切压着,注定我成不了善人。你可以做善人,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指责我为何不善待他们。可你问问他们,我可真有苛待他们?可有少他们一分一厘的工钱?死了个人你就如此大阵仗不顾一切的来向我兴师问罪,你问问你自个的良心,你这样对我可安心?如今当着族长的面,你把话说透也好。是否真的对我极为不满想将我逐出盐矿?若是如此也好,你让你的人上,我就在一旁看着,看他们怎么将你的矿盐买卖做得风声水起!”

    把能干的人都给收买了,如今来这一招,可真是阴损。特别是当着族人的面,这叫屈也叫得太明显。沈家族人一听沈云桐要甩手不干,都对这才见面的七爷大呼不行。在他们心中,这是沈家的买卖,若沈家的人不用用外人,那岂不太可笑了?谁会像沈家人一样待他们这样好?他们还在大呼小叫,族长也说话了:“七娃,兄弟如手足啊。”族长一句话,后面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七俭负手忍得辛苦,本就酒劲未褪,如今看着这虚伪透顶的人在这唱戏,真是越来越不能忍。正要怒斥沈云桐时,负在身后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侧目看去,一身穿斗篷戴面纱的人站在一旁,身上的幽香说明了她正是沐海棠。

    “终是不放心你,看来我没来错。他是余家伸出的触手,你就此斩了,也只是伤对方分毫,不如让他再伸长些,到时一把扯断根须可好?”此时的温言软语太有用,七俭瞬间就冷静下来。良久,稳道:“毕竟人命,我岂能不来。只是来此安抚,你又何须多心。”说完又明白沈云桐从始至终不阻挠她来此的用意了:当着全族人的面得到首肯,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巩固地位的方法吗?从今以后,这地儿便是他沈云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这人,真是心机颇深,确实是个对手。

    安抚好死难者家属,七俭觉得头痛不已,望了一眼这黑茫茫的地方,狠叹一声转身。一路走得有些踉跄,恍惚中似乎听见了德来在叫公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这恍若梦里的感觉,大约是真醉得不轻。

    她以为是幻听,可沐海棠却听得真切,确是有人叫公子,这人的声音,颇熟。回眸望去,人群安静的目送他们,并无异常,一时疑惑。但来不及细想,见前边的人负气的走得快,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叁柒回

    从盐田回来,沐海棠那心就担着,她预感七俭这回不会闷声不响吞下这口气,定是要找机会让沈云桐和余丰年都知道她不忍了。快年下了,朝廷那边要开新朝热闹非凡,这年一过,该正的名都会正,该剐的人也逃不了,挑这时候和余丰年彻底闹开,总有点不踏实。可也确实不想去拦七俭,有些事,步步退让,最后就只能坠落悬崖。

    还有件事。开过年,四叔沐昕,就是常宁公主的驸马都尉了。

    西南气候怪,热的地儿奇热,冷的地儿奇冷。这儿白天里倒还好,这会都三更天了,还不见七俭回,等得疲乏,唤了轻竹来伺候就寝。直到身边的丫头答话说轻竹姐姐不在,她这才想起,这一晚上可就没见着轻竹和红儿。

    丫头端来热水,她泡了会手才问:“轻竹和二喜哪去了?”伺候的丫头是沐昂从沐王府调来的,从进府就听这郡主的各种奇闻,这也是头一回伺候郡主就寝,心中慌慌张张的,嘴上就结巴了:“轻竹姐姐她,她与二喜姐姐傍晚的时候说了好一会悄悄话,然后就急匆匆出府了……奴婢不知道她没有和郡主……”

    让丫头打住,沐海棠一时实在想不起什么理由能让轻竹出府出得这般匆忙,连和她讲一声都没有就走了。

    黑色的天空天始飘细雪,入睡前,沐海棠嘱咐丫头,见着七爷回时小心伺候着。话音没落,裹着一身寒意进来的人就站那冲她笑:“都三更天了还不睡,这可真是我罪过。”轻竹都不敢多说话的事,丫头们更是见着七俭进来就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听出这人话里的高兴,沐海棠强撑着睡意问:“心里舒坦些了?”七俭捂热了手笑着摸向沐海棠的脸庞,掌心里尽是暖意的小心,与之对视了好一会,这才说:“得了一消息,若这消息确凿,盐矿这边我就不管了,过几日就收拾去昌南景德镇那边。那日我们拜谢道长,道长曾言,开矿乃是向阴间讨饭吃,阳气过重反倒不得昌盛,我这算歪打正着,不管了不管了。”

    沐海棠见她是从心底里高兴,也不问究竟何事,只是贴着她的手心细细蹭着,眼里也尽是为她欢喜的笑意。这笑意暖进了七俭的心底,一时酥得全身发软,略羞赫的松开手,低头言语有些打结:“我、我先去洗漱。你早些、早些歇息。”

    七俭开始接触昌南商人时,日里落下一场大雪来。在酒肆和昌南来的瓷商彭少三畅聊许久,两人话别时,七俭在窗边见着下边来回在雪里走动的沈云松,只略停顿,又对面前的彭公子笑道:“少三兄在滇地要多留些日子,也好让愚弟尽地主之宜。今日就此别过,明日我派人去驿栈接少三兄。”

    彭少三是景德镇御器厂督陶官杜公公手底下的人,个人的瓷器烧造工艺颇为炉火纯青,近日来滇南,一是为探亲,二是来此办差,但办的什么差,就没人知晓了。这神仙般的人物被云南知府给好生供养着,七俭本是见不着,但这彭陶官来了滇地哪有不拜土地爷的,去了沐王府,便被沐海棠给截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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