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郡主服贵气逼人,头上孔雀翎做装饰的貂裘帽更是让她显得若一只美丽的孔雀。这让七俭觉得才时隔两日不见的人仿佛已经很久没见过一般,心头别有滋味。沐海棠给老夫人一顿吉祥话说,又奉上珍珠玉石首饰若件做开年礼,哄得沈母是喜上眉梢,连连称受不起。——在那些年,哪曾想过今时今日,不由得又对女儿看去,恰看得女儿正盯着郡主看得发愣,这让她这个做娘亲的只能在心中一叹,无可奈何。

    终于房里只剩两人,沐海棠笑得盈盈的看着七俭——眼前这人难得一身暗红锦袍,衬着新年的喜庆,越看越觉得女子原来真能用玉树临风来比。七俭被她瞧得心里有些发紧,只得略避开些,走到窗边来回踱了一阵才说:“明日我就启程,你真不打算将胡氏去处告知于我?”

    良久没得回音,回头一看,正对上那双楚楚动人的眸子。喉间一热,想说的话又被紧锁在那说不出来。

    沐海棠似是瞧够了,这才端正的走到椅子边坐下,想了一会才说:“守信,你我今日只谈你我,不说他人,可好?”见七俭不说话,她又说:“非我事事过问,不过我很知道,你此去昌南,留在此处的棋子是怎样个局?”

    “余丰年朝中有贵人相助,那出面灭他的就不能是你们沐家。既然如此,唯一能让他覆灭的,就只有他自己,他依仗的势力有两股,朝中那股咱弄不清也碰不着,但安南这股,就可以成为杀他的刀。”

    终于是说话了。沐海棠隐住嘴角的笑意点头,果然还是了解她的,只有和她这样说,才能引得她说话。——“怎么说?我还是不懂。”说话间,沐海棠已站起来,慢慢身窗边走去。

    “你说过,胡汉苍的父亲对朝廷上书说陈家一脉已然无后他才坐位,那如果陈家其实还有后,陈朝其实后续有人,他胡氏只是逆臣贼子篡位,且陈朝王室后裔又急于复位,那就要另当别论。”

    “即使陈朝还有后人,即使他想复位,那又如何斗得过如今的胡家王朝?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就如说建文帝若还在世,他又如何赢过当今皇帝?靠祖宗体制还是靠忠心大臣?不是一句笑话么?”沐海棠问完这句时,已然站在七俭身后。鼻息微微喷洒在七俭后颈,让站在窗边假装看风景的人浑身都轻颤了一颤。

    慢慢转过身来,七俭不由自主的双手握住了沐海棠的又臂,不再回避这目光,直直的对视着,脑子糊了一阵又清醒,脸红得似醉酒后的模样,话语间仿佛也带了微醺的醉意:“所以……所以,要,要借刀杀人。借,当今世上最厉害的那把刀——明黄色的,出鞘就能血染万里河山的那把刀。”

    这话里的杀意让沐海棠愣住,她觉得面前的人真的变了,开始变得心硬,或者说心狠。在说着如此血腥的话语时,眼神还能如此温柔,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不会实现的话。

    正想避开这有些灼灼且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发现手臂上的力道从握变成了钳。些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未说话,又听得她说:“即使我是女子,妻仇不报,同样耻于立世。如此简单的道理。竟和我作对,你将心比心细细想想,告诉我,我真的该放过胡氏?”

    一句将心比心,是在说他日两人成了彼此的妻,若逢一遭不测,是否希望彼此为自己亲手报仇。

    沐海棠一时无言以对,最后避开锋芒而回:“胳膊疼……”

    七俭似如梦初醒般赶紧把人放开,一脸愧色的动了动嘴唇,歉意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两人对峙了一会,沐海棠眼角酸涩的执起她的手低头低语:“明日你启程去昌南,我也要应召启程回京,同路可好?”

    “高攀不起。”——一句话,已负手转身,留清癯背影给无可奈何的人。

    “那要唐家兄弟谁与你同行?”——虽然已是心涩不已,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就是怕这人赌气到底,安危也不要。

    “都不要。人多反倒引人注意,我们轻车简行就好。别让他们暗中跟着,我不需要。除非,你一定要行使主家权利,要知道我们一举一动,要派人监视就随你。”说完欲走,沐海棠赶紧拉住她,这一来一回的僵持,让沐海棠略觉心累,一时脱口而出:“沈七俭,你果真是女子,真真一小女子。”

    话音落,换来一句冷笑,用力的拂手站得远些。目光里带着复杂且明显受伤的悲哀点点头道:“现在看清不晚!该是可喜可贺!”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的常宁公主姑姑是天之骄女,天潢贵胄的公主!去!赶紧去找她!还用得着找人替你赚这些俗物?有她替你撑着这片天,待他日仿效个大唐武后,你就可做大明第一女皇!”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了过来,打完后沐海棠把手捏起,藏在衣袖里,神情却依旧稳得冷淡:“你该知道我为何打你。”七俭捂着脸泪珠一串串的往上掉,但语调终是冷静下来:“不知道。不过,打得好。主子教训奴才,就该是这样的气魄。不需要理由。”说完终于是转身离开。

    其实哪有不懂,人忌祸从口出,要想成大事,就要做到无论有多愤怒,即使即将冤死,有些话,还是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因为那会连累许多许多人跟着自己死去。而刚才那些话,若被第三个人听到,则会立马酿成一场血雨腥风。

    不知为何,不单纯是郡主放走胡氏这件事在心中发酵了,还有些别的事,这些事掺杂在一起,在心中发酵,就要冲破胸口的感觉,难受至极。以至于一时失去理智。这会一个人走到后院角落,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路跟来的沐海棠站在柱子后闭眼听了一会就再也听不下去,隐约能感觉到这人在委屈什么。最大的委屈,莫过于无能为力。譬如花娘的仇、胡氏的事,还有,余丰年,还有,常宁公主——是啊,这是一个聪慧且敏感至极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感知到什么。

    沐海棠依旧攥紧手心隐忍着,缓缓走出去,走到七俭身边,慢慢抱住她:“她带给你的恐惧是我先前没想到的。别害怕,我与她相识这些年,知道该如何与她周旋。守信,这些我都可以应付,可是你别哭啊,你一哭我真的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小到大,这种感觉就父亲离世时有过。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你那么生气的对我说主仆,说缘尽……”

    七俭突然回转身抱住了正在喃喃自语的人,两人抱得紧的拥在一起,不再说什么,只是抱紧彼此来释怀先前的一切不快。不希望对方感觉到害怕,磕磕绊绊着走,慢慢也就学会了扶持的释义。同为女子,彼此扶持,大约就是对爱这回事温柔的回应。

    肆拾回

    从西南往东南走,一路见着雪越落越大。七俭还是先行两日,就是不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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