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廓因怒火而起伏,自持冷静的幽眸终于耀起了炽热的温度,纤长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扣住秦观月的肩头,小臂上狰狞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由衷的愤怒。
    丞相,好痛。
    秦观月怯怯的低唤,将顾珩拉回眼下的处境。
    理智又占据了顾珩的躯体,将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瞬的疯狂。
    秦观月清楚地看见顾珩眼底的神色,又被素日那种几近冷清的沉寂所代替。
    玉莲池湖水不深,顾珩身量高阔,他站稳之后,湖水只漫到他的胸前。
    秦观月则不同,她只能扶着顾珩的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都倚靠着顾珩才能不被湖水倾覆。
    为什么?顾珩缓缓放开扣在秦观月肩上的手,用那双深不可测的暗眸紧紧盯着她。
    我只想赌一赌,丞相会不会救我。
    秦观月的衣裙全然湿透,几缕青丝沾湿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我见犹怜中带着些冶媚的姿态。
    丞相愿意下水,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珞子?
    她将那珞子从腰间取出,吊在指尖上,青翠的珞子上还滴着一串细密的水珠。
    她静静望着他,看着他如霜似雪的神情渐渐消融,看着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看着这一切因她才有的变化,秦观月心中感到一阵快乐。
    顾珩伸手夺过那枚珞子,指尖不经意擦抚过秦观月的手,像是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般。
    那枚空荡荡的珞子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使他再次生出一种被她戏耍的愤怒。
    里面的珠子呢?
    秦观月抬起湿润的眸子,眼尾蕴连着冶媚的笑意。
    顾珩的手与武将的手不同,他的手修长而洁白,细润如玉,是双挥毫指点天下的文人手。
    而那分明的骨节下又似乎潜藏着一种克制的力量,秦观月不禁在想,一旦那股被他压制已久的力量冲破了皮囊,将是怎样的?
    丞相想知道吗?
    她主动地轻握他的手腕,顺着那手腕上移,将自己的小手与那枚珞子一起,被他握在掌心。
    两人周遭萦绕着淡淡的荷香,荷叶不时扫过双手肩头,益清的香气幽幽钻入鼻息之间。
    他们离得太近,顾珩甚至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一滴脆弱的水珠,与那莹润香泽的唇。
    往日那些缱绻的场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顾珩的气息慌乱了一瞬,他逼着自己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平息心头数次涌动不止的洪波。
    昨日兰贵人的事,你还没长教训吗。
    这话非但没能使她害怕,反倒有几分别样的深意,像是在确定她的心意。
    顾珩后悔适才的失言,他往日奉行着所谓的克己慎行,在今日秦观月面前,似乎变成了一桩笑话。
    往日他有多自制凉薄,今日对秦观月的触动便有多可笑。
    顾珩幽暗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垂下眼,看见秦观月用纤纤细指,环住了他的手指。
    两手相触,温暖融靠着他的冰冷,衍生出旖旎的气氛,摧毁着他的理智。
    她牵着他的手,向前游动,像一尾游鱼般轻轻靠近,粉裙的裙摆在水中张扬,像是她美丽而极富伪装的鱼尾。
    她再次贴他,将身段放的再低些,轻声诉道:我知道的,丞相才不是那个有心无胆的侍卫。
    他的手被她握着,如同受了蛊惑般,竟没有挣脱,反而是依顺着她的心意,乖从地被她牵引着。
    在这里。
    顾珩的背脊瞬间僵硬,仿佛听见脑中的弦哒地一声彻底绷断。
    行宫六台阁内,秦国公正跪在燕帝脚下,将他困在这逼仄的凉阁内。
    燕帝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端起桌台上的茶盏:国公啊,你快起来坐下吧,你这样老是困着朕,朕心里憋的慌呀!这南边的戏园子还在唱着戏等着朕呢,你就快说吧!
    陛下秦国公略带哭腔地诚恳磕头,一声一声,在殿间清晰可见,臣自知后面的话一出,必会触怒龙颜,臣先请死罪!
    国公啊国公,你这又是什么话,这不是让朕为难嘛!你也算的上是朕的岳丈,若是让贵妃知道你在朕这儿委屈着,这是让朕为难啊。燕帝因被困于其中,难免心情烦躁,心绪郁结,额上也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秦国公心中清楚,燕帝只是说着客套话,他哪算的上什么岳丈
    他对此缄口不提,只是故作老态,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呈于燕帝面前。
    臣,请陛下圣裁。
    燕帝吃了口果子,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就为了这些破折子,你就在这拦着朕快一炷香的时间。朕不是下过旨吗?朝中的这些事情,你该直接去找顾相
    秦国公打断了燕帝的话,抬头直对着燕帝的目光:此事正是关乎顾相声誉,臣等不敢专断。
    燕帝眉头一紧,听闻顾珩二字,身子不自主地向前倾:什么叫关乎顾相的声誉?
    听到此处,燕帝转了转眼,回身坐回了椅子上:你只大胆放心地讲。
    这是月初纪事监呈上的内帑簿子,正逢三年一春查,此事便由三部接手核对,竟发现这两年亏空尤甚。尤其是秦国公故意装模做样,抬头望了望燕帝,尤其是陛下特指的龙脉处的肥田,皆已做私产被人变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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