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依着她的模样,只消多在燕帝面前晃悠几次,定能被燕帝看上。可青雁心气高,嫌燕帝年迈,不愿如此。
    青雁读过几首顾相的诗,每一句都使她对顾相的仰慕深了几分。
    甫一入宫,她曾远远地瞧过几眼那谪仙似的人物,当时便将顾珩的名字刻在了心头。
    起初她听闻顾相不近女色,只是远远地仰慕,不敢肖想。直到前些日子,雨花阁中顾相的脖子竟有女人的胭脂印。
    这事之后,青雁便琢磨了起来,她的模样,又比这宫中的哪位娘娘差?
    她特地打点了找宫内的小裁缝,给她用宫中娘娘剩的边料裁了身粉裙,还在鬓间斜插了一支茉莉花,只为今日能让顾相注意到自己。
    青雁端着茶盘向顾珩走过来,神情似有娇怯,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丞相,这是今年新收上来的雨前龙井。
    顾珩正望着手中的折子,没抬眼:放下吧。
    青雁有些急了,站在原处踌躇了会。
    将茶盏递给顾珩时,她刻意手滑似的将杯中茶水洒在了顾珩的袍角上。
    登时袍角染上一片茶渍。
    有几滴热茶溅到了顾珩的腿上,他这才抬起眼。
    青雁早作惊慌状跪了下来,不住地擦着顾珩的袍角:顾相饶命,奴、奴不小心
    谁教的规矩?
    青雁停了动作,满眼无措地望向顾珩,显然没想到顾相会这样冷淡。
    顾珩冷眼望她,声无喜怒:下去。
    青雁眼眶一红,强忍住眼泪退了下去。
    她知晓,不出一日,这件事便会传到其他小宫女的耳中,届时,她便会成为她们的笑柄。
    青雁含泪迈出殿外,便有小太监关心道:青雁姐姐,是谁惹你了?
    要你多嘴!青雁头也不回地便走,将鬓间的茉莉花扔在地上,恨恨地踩了两脚。
    燕帝醒后,得知顾珩在外等候,来不及整理衣衫,便急急向外厅走去。
    燕帝一边拢着外衫,一边道:爱卿等急了罢?
    顾珩看惯燕帝夸张作派,淡然地从座上起身,理了理被茶洇湿的袍角。
    陛下昨夜是几时归宫的?
    燕帝讪讪一笑,携了顾珩的手:爱卿啊!朕时刻将爱卿说的一月之期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月之期实在太久,爱卿也知道,身为男子,总有些事,是不好忍耐的
    见顾珩脸色变了,燕帝方察觉失言,忙改口道:朕忘了,爱卿是修道之人,不近女色,朕不该与爱卿说这些。朕回头再修十座道观,让师祖知晓朕修炼之诚心,爱卿看如此可好?
    燕帝一长串表明心迹的说辞出口,许是昨夜劳碌,竟猛咳了几声。
    顾珩从燕帝手中抽出袖子,睇他一眼:连日劳累,陛下应以龙体为重,臣呈给陛下的丹药还是要按时服用才好。
    西山居之后,一连几日,秦观月想见顾珩,都被他以琐事缠身推拒。
    秦观月心中犯疑,不知琐事缠身四字究竟是真是假。若只是顾珩的借口,他为何突然冷淡,难道他也如世间俗男子那般,一得了别人的身子,便刻意疏远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绝不能甘心。
    秦观月买通了一名内侍,让他留意着顾珩每日的去向,过了晌午,那人便来报,顾珩带着贺风出了行宫,只留了口信让侍女备好晚膳,约莫晚些时候回。
    秦观月让墨隐另给了那内侍一小袋赏钱,告诉他待顾珩回西山居时再来通报,内侍拿了赏钱,喜滋滋地退下了。
    暮色四合,夕阳落在行宫外的一处私宅檐上。
    私宅位于京郊,内部构造极为复杂,外厅与寻常宅子无二,外有专人把守,需有三道令牌才能被引入暗道,得见内室模样。
    内室不设窗,与天光隔绝,只有几盏炬火可照明。环室阴暗潮湿无比,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霉味与血气,
    右面墙上挂着满墙历朝历代的刑器,一阵阵寒意自地底喷薄而上。
    木架上捆着的男子已奄奄一息,身上笞痕极深,隐约可见皮下森骨,他如同丧家犬般垂着头,发出阵阵呜咽。
    顾珩坐在男子对面的梨木椅上,如雪松般高洁无比,身着墨绿常袍,浮云锦的料子,甚至不起一丝褶皱。
    王氏,我不欲与你再浪费口舌。先前申氏走时,把烂摊子潦草地留给了你,你也无须替他遮掩什么。你只照实说,我饶你一命。
    王氏似用尽力气抬起头,露出骇人的脸,断断续续道:你既已猜到是谁了,又何苦折磨我。
    他吐了口血沫又道:谅你先时对我们还算照料,我留你一句话。那些人已经盯上你了,你好自为之。
    顾珩轻笑了一声,就着这室内浑浊的气息,饮了口茶。
    罢了。
    他起身要走,贺风上前问道:丞相,这人当如何处置?
    杀了。
    私狱与私欲,是这座远在京郊的宅所的议题所在。
    秦观月赶到西山居时,天色已沉。
    顾珩从青帘马车俯身而下,周身的气息一如既往的阴沉。
    秦观月再次等候了多时,连笑意都带了几分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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