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喀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圈不由得红了,二姐,你也要入宫么?
    元栖叹了口气:就算不入宫,我还是得嫁人,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我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帮不了家里的嫁了有何用?帮的了的人家不一定瞧得上我,更提携不了你,你们几个立不起来,我在夫家也说不上话。这便是一个死胡同,我过了这么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难不成你要我嫁个普通人?
    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颇具风采,被她这番话说得硬是落下泪来。
    钮祜禄氏表面是著姓大族,祖上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阿玛这一支更是和硕公主所出,叔伯长辈俱位极人臣,满门忠烈。然而那都是父辈的功劳。
    他们这一代的同辈,犹如早春草原上的野草,正好处在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便只能靠家中的女子入宫为妃求得君恩,求得喘息之机。
    若是他能够再年长一些,眼前的三藩之乱便是立功的最好时机。
    二月二十六日巳时,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
    太皇太后欲入宫哭临被阻,皇帝为其辍朝五日,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俱入宫举哀,一直持续到三月二十七日。
    舒舒觉罗氏身为皇后生母,自然有资格随着命妇一同进宫举哀,她强撑着坚持到最后,回府后便大病一场。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这一年的五月末。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作乐,元栖便带着被关得有些发蔫的三个妹妹去了京郊的庄子上暂住。
    这庄子置办下许久,靠着深山,极为偏僻,原本是用来安置家里犯了错的妾侍,后来元仪来过一趟,觉得清幽安静,要在了自己名下,在家待腻了便来此处种两日花草,十分惬意。
    元栖是胎穿,在襁褓里过了好长一段被人抱来抱去的日子,因此稍大些就格外喜欢四处跑着玩。满人入关前对于女子没有端庄安静的要求,但随着皇帝开始推崇汉学,上行下效,就渐渐有了类似的声音。元仪亦觉得她性子聒噪,来庄子时便将她带在身边。
    院子后头的那块花田,曾栽满了她和元仪亲手种下的花朵,只是花期短暂,盛放过后便是凋零,而今只余一片荒芜。
    元栖命人将庄子上的管事叫来,先前我二姐寻来的花种可还在么?
    管事早几年就得了吩咐,日日守着那片花田精心侍候,一开始用的还是二格格寻来的花种,听闻她进宫做了娘娘,便十分敏锐的将那些种子悉心保存,另用了别的。
    他听元栖这么一问,心底狂喜,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个好决定,恭敬道:娘娘留下的花种都被奴才存得好好的。
    去拿出来吧,还有那些种花的物件。
    管事一愣,似乎很不能理解,而后应声下去了。
    随她来的侍女青玉伺候她换好素色袍子,拆了发髻,编好辫子盘在脑后,她自小跟在元栖身边侍候,比旁人亲密几分,便也不拘着,问:格格原先不是想把种子要回去,好好存起来吗?
    元栖垂眸,花种不就是为开花而生么?好好存着反而要放坏了,不如叫它盛开一场,过后再制成干花存着也不晚。
    才至花田,元栖袖子还没挽好,就被一个匆忙跑来的下人打断,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三格格,外头有人来访,耿管事不知为何,已经将人迎去了正厅,如今请您过去呢。
    他不大会掩饰神色,满脸的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管家要带着外男冲撞自己家主子。
    元栖抬眼,已经从他背后朝这边缓步而来的三道人影中得到了答案。为首者着深蓝长袍,身姿挺拔,眉眼明朗,又处处透露着威仪。
    她虽然只见过几次,但印象很深,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顾不得其他,疾步走上前去行礼。
    第三章
    管事身子有些哆嗦,他在庄子上守了大半辈子,见过最尊贵的人也就是进宫做了娘娘的二格格,现下这个腰间系着黄带子,可见不知道是京里的哪位王爷。
    元栖稳住心神,示意管事退下,她大概知道康熙不打算透露身份,只好含糊道: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三藩之乱可还没解决,他应该没有微服出游的闲心,难道是为了怀念元仪住过的屋子?
    康熙看了她一眼,吩咐:唤我三爷便好。随即便越过她看向身后的花田,这便是皇后当年常住的地方?
    元栖垂眸跟在他身侧,道:娘娘每隔半月来此散心,常侍弄花草,或是读书作画。
    你也时常跟着?
    是。元栖摸不准他脾气,一应回答都以简要为主,不肯多说一个字。
    康熙头也不回,既是在这里,不必这么拘着。你也跟着你姐姐种花作画么?
    他声音缓和,元栖稍稍松了口气,她先前一直避免自称,就是因为满人在皇帝跟前一般都要自称奴才,别人都能顺口说出来,只有元栖觉得这个自称不好,能免则免。
    我不如姐姐稳重,来了也是捣乱,姐姐种出来的花都开得极好,我埋下去的种子大多都要被姐姐挖出来重新种一回。至于作画,我更不如姐姐擅长。
    康熙唔了一声,旋即便看到一边管事刚刚翻出来的种花工具,回首看她,神色不明:那你如今也要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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