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所剩无多,需得赶在天黑前出城,否则一旦被段循礼的人发现,她便是长了对翅膀,也难逃再次被捉的命运。
    温娴脚下生风,一鼓作气跑出三条长街,发髻凌乱都来不及整理,眼看城楼初见轮廓,却没想半道竟遇上归来的段循礼。
    瞬间心情由大喜转为大悲,温娴脚步顿住,不安地攥紧身下的襦裙。
    意料之中的纠缠并没有出现,而是适时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嗓音。
    娴儿。
    立在阑珊灯火中的第五辞,弯唇对她伸出了手。
    温娴眉梢带笑,快速朝前奔去,一个大力扑进他的怀里,埋胸拱了拱,委屈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第五辞说得尤为正经,却在瞥见温娴身上的装束时,眼神蓦地一凛。
    走吧,回去了。他不想在她面前动粗,为避免自己失态,还是要尽早离开才行。
    温娴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心声,越过第五辞的肩头往旁边一瞅,这才看清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打得险些就要脱相的段循礼。
    怪不得自始自终都没哼唧过半句,合着是被打怕了,才会变得如此老实,温娴瞪他,顺带暗骂一句:活该!
    她主动挽起第五辞的小臂,催促着赶紧往回走。
    而后方被冷落的某人却看不下去了:喂!合该也让我说句话吧。
    第五辞拳头紧握,刚抬起就被一只柔荑按住,他挑眉望去,温娴只摇了摇头,轻启唇瓣,说:夫君莫要因我再起冲突。
    嗯。他回答得很是艰难,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拳头一松,弯腰打横抱起温娴,阔步朝前走去。
    段循礼在后面看得眼珠子都快落下来,心里又气又急,却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看着心爱之人躺在其他男人的怀里,他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
    第五辞忍了一路都没把他赶走,直到行至屋前,才愤怒转身回骂道:你有病,还是皮肉又痒痒了。
    段循礼昂着脖子胡乱解释:我来看看娃。
    段府別苑走水乃至段循与人互殴还反被伤这两件奇耻大辱,终究没能瞒得过一家之主段丞相。
    尤其在听说此事还与第五辞有关后,他不仅当即参了一本把第五辞骂成了筛子,还不忘同时拎着温绍元出来说事,拐弯抹角称呼温娴为祸水,结结实实把矛头对准了两大家族。
    可怜薛子言说尽好话,才刚给第五辞求得个将功抵罪的恩旨,正马不停蹄地为他准备入军的编制事宜,结果丞相一通怒骂,这事便又搁置了。
    侯府如今败落,能为第五辞说话的少之又少,而温绍元自己又是个不受重视的六品小官,朝中并无多少可以帮衬之人,两家同时对上丞相一党,门楣高低,显而易见。
    于是薛子言出面再次当了一把说客,舔着老脸继续为第五辞辩解,用自己数年军功做担保,成功将他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而温绍元自知无力与段家抗衡,便提出辞官以赎儿女罪过的法子,言语恳切,几乎是断了后半生的仕途。
    赵珉并不怜惜这个无足轻重的臣子,朱笔一勾,当即准允了此事,后又为安抚丞相一党,特命第五辞迁离出京,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温绍元恍恍惚惚回到家中,连口茶水都没喝上,迎面对着的便是付夫人的冷嘲热讽。
    失踪好些年,一回来就惹事,没见着为家里出添过什么喜,祸害倒是接连不断。
    温绍元也不是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含义,无非就是阴阳怪气挤兑温娴嫁人没帮衬着家里,反倒害得他失职,她官太太的头衔保不住,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
    你若嫌过不下去,趁早回你的娘家去。
    温绍元捏着眉心发泄完,才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半辈子如履薄冰的官场日子终于过去,往后就只剩下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付夫人冷哼一声没接话,只恨多年苦心经营全都栽到了一个继女手中,索性连表面的恩爱也不装了,扭扭腰身跨出门,还不忘对着祠堂方向供着温氏先祖的牌位啐一口:这个家迟早得玩完。
    反观第五辞这边,气氛却是异常的和谐。
    庄子里的生活看似无趣,却远离喧嚣,胜在僻静,此地风景独树一绝,有山可观,有水可戏,白日晴空云卷云舒,夜晚阑珊繁星点缀。
    薛子言今日难得有空,便来寻了第五辞小聚,两人对坐于院中,手执香茗默默细品,直至正午,才终于聊上了正事。
    可想清楚了?今后有何打算。稀松平常的语气,不难听出里头的关切之情。
    第五辞双手环胸耸了耸肩,嘴角上扬,扯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容:我惧内,在家一向没有话语权,此事关乎众大,还是要看夫人怎么安排。
    薛子言何尝听不出第五辞话里的调侃之意,睨他一眼,没好气道:看来已经有答案了,不防说来听听,兴许我在那处也有几个同僚知己。
    蜀州吧。
    第五辞没什么悬念的揭了老底:听闻蜀地风景毓秀,西岭山中温泉更是一绝,我想带阿娴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下未曾见过的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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