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潮挑眉,当真?
    当真,我骗你作甚。
    晏听潮负着手慢慢悠悠道:我在苗神谷五年,谷主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段九尊忙陪着笑脸,这个晏公子自不消说。
    晏听潮笑了笑,走到桌边。
    天以带过来的手炉还放在原处,他用力往下一按,那手炉竟硬生生被他掌力击穿桌面,砰然一声掉到地上,滚到了段九尊的脚下。
    段九尊脸色剧变。
    晏听潮若无其事的拂了下袖子,抬脚走出门外。
    周小山心中跟着了火似的,没有跟天以回金谷,正在神谷大门外等消息。
    一见晏听潮出来,赶紧问她最关心的问题,他找你说了什么?生绝蛊当真一个都不剩?
    晏听潮边走边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只有仓朱才能证明,可仓朱死了,无法验证。反正他一口咬定没了,就算骗我们把生绝蛊藏了起来,这么大的苗神谷,我们想在短短两天里找到,也不可能。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错失机会?无功而返?
    晏听潮没有回答。
    小山恨恨跺脚,我不甘心。
    晏听潮走到金谷的门前的石桥上,停住了步子。
    桥下水流脉脉无声,清澈幽寒,深不见底。
    周小山穿着狐裘,眉目如画,正好的年华,不可描述的动人。
    他返回两步,抬手将风雪帽戴在她的头上,垂目看着她的眼,我知道你很想破晓战傀的秘密,很想找到贤王府和苗神谷勾结的铁证,想要找到你母亲的下落,想要替你养父报仇。可这些,统统都不如你的性命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我曾经对你说过,望你一生牢记。
    小山慢慢点了点头,我干娘和你说过同样一句话。所以,为了活命,我从懂事起要学会装疼,学会演戏,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谁,不能让人知道我怕疼,我把真我藏到一个壳子里,带着面具,背负着仇恨,活到今日。
    晏听潮替她挡着风口,继续听她说下去。
    是的,我的命好端端的还在,可我活的一点都不痛快,我受够了躲躲藏藏演戏骗人。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只有揭开这些秘密,才能劈开我藏身的壳子,我才能活的自在无忧。我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苟且偷生。
    晏听潮心情复杂难言,知道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的分量有多重。
    这份执着坚毅,听上去很像是要以卵击石,然而他很明白,也很理解,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宁愿死也不想被束缚。
    你能不能看在我愿意一辈子都留在晏家做侍女的份上帮我?
    没有生绝蛊,她就不能取胜,可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她原本不愿意的,让晏听潮代替她去做天字派的竞选人,争夺那个长老位。可这个提议,她实在难以启齿。晏听潮有多讨厌苗神谷,有多抗拒闲事无聊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做,实在是强人所难。
    晏听潮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不禁微微苦笑着叹了口气,周宁兮,如果我能替你,又怎么会让你亲自涉险?
    周小山心里涌上从未体会过的异样感觉。
    段九尊心思绵密,老奸巨猾,当年以父母之名让我立下毒誓,不得参与苗神谷的长老之选,就是担心有朝一日,我在苗神谷的长老阁里插上一脚,将苗神谷的秘密外泄于世。
    原来如此。
    昨天我一见到段九尊,他便把我叫到暖阁里,问我为何违背誓言。我为了试探他抽签可有玄机,便骗他说,我会让你诈输给地字派弟子。他便坦言可在抽签中做手脚,把下毒放在最后。
    周小山苦笑,他没有信你。
    晏听潮:对。不然他也不会让阿灿在手炉里动手脚,再让仓然来试探你的功夫。所以,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会把下毒放在最后一位,我也不信他。
    周小山突然一怔,他让仓然来试探我的功夫,如此说来,他已经确定地字派的候选人便是仓然?不然的话,地字派还没比试,他怎么知道仓然一定会赢?
    段九尊对我说,仓然打小就被送出谷外,他对仓然的实力并不了解,实际上,他有十足的把握,仓然会赢其他三位地字派弟子,所以才会让仓然来试探你的功夫,因为和你比试的人,只有仓然。由此可见,仓朱和他的决裂是假的。
    周小山本来也怀疑是假的,便问:他目的何在?
    他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和仓朱做戏决裂。
    周小山一想就明白了,不论是贤王府养死士战傀,还是单敏仪让仓朱除掉李瓒,都和苗神谷脱不了干系。万一事发暴露,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届时段九尊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仓朱,他和苗神谷可免于被牵连。
    晏听潮点了点头,段九尊老奸巨猾,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但单敏仪并不会因为仓朱死了,就断掉这条线,必须让仓然续上。就像许员外死了,许春音又诈死,杏林药铺十几年心血就付之东流,损失的那点钱,对贤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可找到死心塌地替贤王府效命的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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