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为着自己方才的怒意找到了答案,大约是她的眼神令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才会如此动怒。
    他轻咳一声,向着青陆微微点头,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否同我闲话几句?
    辛长星倏的抬眼,眼神如雪山上最冷洌的风,割在甘霖的眉眼,他轻轻一拉青陆的手肘,将她掩在身后,她介意。
    甘霖并不看他,而是凝住了青陆。
    青陆心里对这位步帅大人充满了好感,她急需要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悄悄挪了一步,从辛长星的背后探出头来。
    大将军,我和步帅闲话几句不碍的,您放心,标下方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一会儿绝不再告您的状。
    辛长星心力交瘁,甚至有些想哭,他悄悄在阴影里抹掉了唇畔的血迹,声线冷的像冰:你想去便去。
    破天荒得到了大将军的允准,青陆竟然有点不适应,见步帅已然负手往前,忙追了上去。
    窦云和陈诚领着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窦云像只斗架的公鸡圆瞪双眼,恨恨地看着青陆和甘霖的背影,步帅已有妻小,同郑小旗的可能性直接少了七成,您不仅未婚,而且权势滔天
    他说着说着,转回头对上了大将军那一双寒冽的星眸,立马住了嘴,扇了自己一巴掌,卑职话太多了。
    辛长星让他们滚远点,一个人默默地往临时居所去了,推了房门,薛茂正指挥着小窦方儿摆饭桌,见大将军丧魂落魄的进来,迎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您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还挂了彩?
    辛长星往那案桌前一坐,垂目不语,面上挂着显著的不开心。
    他憋闷了好一会儿,此时见了打小伴着他长成人的薛茂,心里的那点子委屈就再也藏不住了。
    茂叔他声气儿黯淡,甚至有些绝望,郑小旗她非但不喜欢我,还很讨厌
    薛茂心里咯噔一声儿。
    大将军打小便是个骄矜的性子,轻易不吐露心声,这第一回 溢于言表的委屈和难过,竟然是为了那个,据说掉了帽子惊艳了整个部营的郑小旗。
    他坦了一口气,打桌上端来了一碗虎皮蛋,劝慰大将军:哎,吃哪儿补哪儿,您就吃颗蛋吧。
    甘霖请青陆在自己的居所坐下,便有长随奉茶,青陆不是个拘泥的性子,捧着茶盏小小地喝了一口。
    官驿简陋,房中只点了两支蜡,光亮影影绰绰,在窗纸上刻出她可爱的侧影。
    姑娘,我出身定国公府,武神甘菘是我的祖父。甘霖是个爽朗之人,话也说的敞亮,他将自己的家世和盘托出,仔细观察眼前女孩儿的细微神情,家父名叫甘琼,目前就任工部左侍郎。
    上首之人神色郑重,秀目凝住她时,有种熟稔感。
    她歪着脑袋静待下文,甘霖没有等到想要的反应,略略有些失望。
    说这些,是想问下姑娘,可有熟悉之感。
    青陆茫然地摇了摇头,标下出身乡野,这些官名儿闻所未闻。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晃了下神,便自嘲地一笑,我是被我养娘收养的,他们如今随着官军迁居了关内养娘说,那年我十来岁,穿的破破烂烂的,瞧着跟花子一样,便给了我口饭再后来我就代了养兄来从军,说起来也是违反了军规,好在大将军没追究标下的罪过
    甘霖听到她十来岁被收养,心下有些失望,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眉,微微颔首。
    你不是我的部属,不必自称标下。一个女儿家无父无母的,还代养兄从军,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我的妹妹他顿了一顿,有些感伤的意味,我见到你便想起了她,所以方才才会有些失态。
    青陆有些讶然,您的妹妹,必也是千金小姐,标我不过是乡野出身,哪里能同您妹妹相提并论。
    甘霖自她身上调开了视线,有些淡淡的失望。
    他最后一次见雪团儿,她才六岁稚龄,从六岁长到十五岁,其中要经历多少的年岁。
    眼前这姑娘眉眼的确同雪团儿有些相似,可是她被收养的年岁对不上,还多了一颗小虎牙。
    青陆踟蹰了一下,眼前这位大人,对她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她弄不懂这种情绪,只是慢慢地同他继续说话。
    大将军查到天津的一处佛寺,大约同我的身世相关。她自嘲地一笑,这回我便要去天津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家。
    甘霖嗯了一声,天津,更是对不上了。
    眼前的女孩儿静静地坐在灯下,眼睫深浓,像是两排小扇子覆在了眼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想到了雪团儿胖如藕节的小胳膊,心里一阵温柔上浮,妹妹那样的白胖包子,应当长不成这样绝俗的模样吧。
    你要去天津?甘霖挑眉相问,见她点头,细致地叮嘱她,我明早便要转道豫东,不能伴你同行。
    他看了一眼她交叠在一起的纤细手指,女子体魄不能同男子相较,因了一腔爱意便孤身相随,不亚于羊入虎口,路程尚远,我另派一队为你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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