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越平静道:殿下他看不上我。
    宫服仙子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问道:早就听景烨殿下风流好色,可你这般的姿色,他都看不上,他还能看上谁?
    宗越道:我这样的姿色,也不过尔尔。更何况,殿下说他喜欢有性情个性的女人,而我不是。
    宫服仙子喃喃自语:有性情个性的女人?又自言自语问道:何为性情个性?
    宗越淡淡一笑,语气和缓问道:你喜欢景烨殿下吗?
    宫服仙子犹豫了会,答道:我连殿下的面都没见过,何谈喜欢。我我只不过是想攀附于他。殿下是仙尊之侄,攀附上他,就等同于攀附上金钱权势。
    宗越讥讽笑道:我想,对于那位景烨殿下来说,你的这份心思,藏起来叫庸俗,说出来,就成了他眼中的性情。
    *
    宗越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梦中的自己。
    因为除了做梦,她没办法解释如今她胸腔里满溢着的这泓飘飘然不真实的情愫。
    她抬眼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月光倒映在湖中,随湖水荡漾。她正站在破败的码头前,身后是无边的黑暗。
    宗越。
    她听到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见丰收女神款款朝她走来,梦境中的她对女神的出现并不惊讶,声音平静地问:是你啊。
    丰收女神的团扇摇曳生风,团扇上的精致刺绣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和着一阵香风,她走到宗越的面前,嗓音轻柔:我察觉你的仿徨,为此而来。
    宗越转过身,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没有仿徨。
    丰收女神语气坚定:你有。又语气轻和轻声问道:是因为谢亦吗?
    宗越眸光如月光清冷,淡淡而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她是喜欢过谢亦,也自觉今生所作所为有愧于谢亦,但单独一个谢亦,还不至让她心绪低沉。
    丰收女神沉吟不语,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看穿宗越的心思。
    宗越无视她,继续凝着月光和湖面,许久才道:我在怀疑我的道。
    道?
    月光清寒,但宗越的心比月光还冷。她道:是。我在怀疑我的道,复仇之道。
    她转过身。
    在被林泽谋害前,我不过是小千界普通的一名弟子,受的是我师父碧游道人公序良俗的正统教育。在被林泽再三伤害后,恨意使我下决心颠覆这三千界。
    可谢亦的事却让她发现
    复仇之道,注定要牵扯牺牲无辜,这与我自幼所受的教育相悖。可若是不复仇,我又实在难以消除我心头的怨恨。
    我知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辈。但不曾想,不过是重生后在这红尘走一遭,我就已经开始怀疑我选择的道究竟对还是不对。
    坏又不够浓墨重彩,善又浑然谈不上。我这样的人,应该最惹人厌弃。
    说实话,连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既然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就应该坚定走下去,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轻易地优柔寡断为世间情爱所困。
    丰收女神的声音缥缈得仿佛从传来: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宗越轻轻一笑。我虽意志不坚,轻易仿徨,但好歹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就凭着这么一丝的认知,让她从无数次从犹豫中走出来。
    她转过身,眸光清澈坚定,我要谢你,谢你送我的神力,让我可以做如今的选择。
    丰收女神淡淡含笑:如此,能对你有所助就好。
    宗越轻轻一笑,她心里清楚,丰收女神早已死去。与其说眼前这人是丰收女神,不如说这人是丰收女神在她心底落下的一道投影。
    她这是在借投影之口问自己。
    她像是在群狼环伺沙漠夜行的旅客,明知走的是歧途错路,也不敢回头,不愿回头。
    从很久以前,早在替谢亦寻人蛊炼制之法时起,她就想过要将她和这颗容易心软的心分开,如今,终于要如愿了。
    宗越道:我将我的名字、容貌、良知、过去,全都给你。从今日起,你是光风霁月,是世间美好。而我,不过是一只从烂水沟里爬出来决心复仇的臭老鼠。如果我失败了,你替我活;如果我成功了,你陪我死。
    尽人事,听天命。她将一切和美好相关的回忆都给予眼前这人,余下的罪孽与怨恨,则由她一力承担。
    就让天道来决定她是对是错。
    随着她话音落下,清浅柔白的月光下,原本就与宗越有七分相似的丰收女神逐渐开始和宗越趋同,她的身躯拔高,面容消瘦,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也逐渐转化成如宗越一般的浅茶色。
    和宗越的沉静不同,在月光下盈盈的照映下,她茶色的双眸温柔得仿佛初春微风拂过的一湖春水。
    自二十岁后,宗越再也不曾在镜中看过那样的光彩。
    温文柔善,恬静淑雅。这是她曾经对自己的期待,却也只能是曾经。
    或许眼前这具用丰收女神神力铸成的傀儡能替她完成曾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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