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袭来,前世种种梦魇开始与现实重叠,兰佩呜咽喊痛时不禁心生疑窦
    连同她那日醉酒,这已是第二次了,难道,殊途同归,她终逃不过与前世相同的宿命?
    是不是接下来,很快就该轮到她被送东胡了?
    不!
    她一阵惊恐,一阵绝望,不禁奋力抗争,手脚并用,可那花拳绣腿对他而言,犹如隔靴搔痒。
    甚至还起了反作用。
    一阵刺痛袭来,她眼角濡湿,瞥见他双眸中猩红血丝,想他定是疯了,脑中遵循前世记忆,竟异常清醒地摸索拔出腰间径路刀。
    只是这一次,她将吹毛断发的利刃对上了自己。
    冒顿多年行走刀光剑影间,对刀剑敏感融入骨血。宝刀出鞘那一瞬,他已酒醒,全身呈戒备防御之姿,电光火石间,正欲夺刀之际,见她竟将刀刃架到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之上,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晌午日头刺眼,刀刃紧贴那片雪肌,反射熠熠白光,晃得他微微眯眼。
    他停下,怔足半晌,话里的怒意已无需克制:你何意?
    兰佩紧握刀柄的骨节惨白,一如她此刻脸色。
    我是你的大阏氏,她哑声一字一句道:不是任你恣意摆布的侍奴。
    他的眼自那白晃晃的刀刃挪上她的脸,紧绷的唇线,翕动的鼻翼,微颤的睫羽,最后落停在她那双杏眼之上。
    多么美的一双眼呵,然而此刻却带着敌意,抗拒,憎恶。
    与他对视。
    良久。
    他紧锁的眉心渐解开,微眯的眼皮半掀,唇角一弯,像是释然,从她身上翻下,起身,兀自整理衣襟,讥道:甚好。甚好。你就好好地当你的大阏氏罢。
    说完迈开步,又回身,深不见底的深棕色双眸暼了眼她手里依旧紧握着的径路刀,话音转冷:孤送大阏氏这刀,意在自保而非自残,大阏氏若会错了意,不如趁早弃了。
    ......
    小狄站在山冈下,先瞅见大单于独自从冈上下来,黑脸自拓陀手中夺走缰绳,策马疾驰而去,拓陀见状只得飞奔上马跟去,两人谁也不曾朝她手里的婚服看过一眼。
    又等了一阵,才见大阏氏的身影从冈上蹒跚下来,发髻散开,碧玉簪也不知去了何处,眼皮粉肿,明显就是哭过,想要开口询问,又不敢,只得捧着大单于的婚服亦步亦趋跟着。
    跟了一阵,被大阏氏拦住:你不必跟我,将婚服送去金帐,务必亲自交给阿承。
    小狄点头应是,旋即向金帐的方向去了。
    兰佩本想掉头去白鹭泽,对一汪镜面碧水,理一理糟乱的脑子和现状,一转身,竟意外发现赵绮皮革软甲短打,手持六石弓正追在兰儋身后,看样子是在磨兰儋教她射箭。
    兰儋似有要事抽不开身,一脸无奈好言解释两句后转身欲走,谁知赵绮穷追不舍,脚底一滑,上半身倏地失重朝前栽去,下意识为求自保,一把抓住兰儋手臂,正正栽进他怀里。
    眼看两人呈这姿势呆立了一阵才又分开,且分开时两人的面颊都已染上一层霞粉,兰佩心中一惊,霎时生出丝丝隐忧。
    这二人,莫不是在她不曾察觉时,已暗生出了情愫来?
    且不说赵实为人为何,今生与她是否孽缘已尽,单从部族利益考量,兰儋若娶了赵绮,兰族便与来自中原的右谷蠡王拴上了一根麻绳,此事对于从中原只身前来,在单于庭内毫无根基的赵实来说,自然是桩乐事,可对兰族来说,如若某天大单于意欲翦除这跟麻绳,兰族和赵实拧成了一股,任谁都跑不掉。
    因为知道赵实为人,兰佩担心他此生不得善终,他死不足惜,别到时候,连累了父亲和哥哥。
    眼看兰儋已经远去,赵绮也回了自己的毡帐,兰佩再无心思去白鹭泽,想着赵绮对她再好,毕竟是外人,有些话她无法开口去说,只有从兰儋这边入手,要尽快觅个机会,问问兰儋究竟何意,若兰儋心意已决,她虽不好棒打鸳鸯,但个中厉害,还是要与他说到,凡事想多一层,想先一步,总是没有坏处。
    回帐后,因一直惦着兰儋和赵绮的事,刚在大阏氏墓冢前聚的一团愁云,倒被稀释了些。
    然而另一厢,这事才刚刚开了个头。
    大单于纵马直入北大营,以检视近日操练成效为由,随机点了十人与他一对一比试对攻。
    兰儋也被从单于庭叫了来,一进校练场,便见场中比武台上,大单于亲自下阵,正和军中士卒近身搏击。
    擂鼓声声,纛旓飘展,小卒平日里哪里见过这阵势,莫不向比武台引颈,呼声阵阵。
    被选出的士卒一面忌惮大单于的尊贵身份,且都知晓他明日就要娶亲,断不敢让大单于负伤,一面又招架不住他的拳脚,若是不用足全力,怕是连小命都难保。
    几个回合下来,都自知不是大单于的对手,遂也拼了,结果竟无一人能与大单于对战超过十个回合,多半上来三两下就被打得见了血,鼻青脸肿,掉两颗门牙都是轻的。
    兰儋越看越觉不对,冒顿这哪里是在比武,根本就是在以此发泄私愤。
    他脚底的步子不觉朝拓陀挪了两步,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大王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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