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昔漫步在田埂间,古代的庄子,让她想起前世的农村,看着一片一片的庄稼,她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些。
    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犁地,顾昔昔想确认一下想法,走上前去,竟然真的是舒成玦。
    他竟然在犁地,赤着上身,汗渍在阳光下明明暗暗,这样看,还像模像样的。
    舒成玦早发觉有人过来,以为是青松他们,都说了不要来打扰,正要发脾气,没想到竟是她,“来了。”
    顾昔昔感觉很别扭,他一副老朋友好久不见的姿态,是什么鬼?又憋着什么坏呢。
    “妾身参见世子爷,正巧遇见了,我想让两位公子在庄子上多住一些时候。”
    舒成玦走过去,那汗巾擦了擦身上,“为什么,告诉我理由。”
    顾昔昔还以为他会一上来就拒绝呢,“因为少君是他们的母亲,我不希望他们以后会遗憾,孩子跟母亲的记忆,是以后能温暖生活的印记。”
    舒成玦讽笑,“叁岁的小孩能记得什么?”
    顾昔昔反驳道:“能记得很多,爱意和伤害会清清楚楚的记得的。”
    舒成玦耳边好似又响起了幼时红缨枪舞动时枪穗敲击枪身的声音,清脆又沉重。
    顾昔昔以为他还在不赞同她说的话,“真的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叁岁还是四岁……姑母对着我炫耀给堂妹买的新裙子,她当时明明只买了一条裙子,还特意让我穿上又脱掉……一想到就觉得气,让一个小孩子知道,啊我家里没钱,买不起这件衣服,我长得没有堂妹好看,穿上好胖,一点也不漂亮。可能你觉得这只是小事,可是……”
    “我知道。”舒成玦坐在田埂上,看着他的空旷的庄稼地,“我也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顾昔昔不知为何,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悲伤,没有再多说什么,“是啊,大家都是从小孩子一样长大的……你同意了?”
    舒成玦却说:“庄子上房间很多,过几日把夫子请过来,有两个孩子在,少君的心情也会好些。”
    说道少君,顾昔昔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沉吟了半晌还是直说道:“夫人这一胎,如若顺利诞下麟儿的话,可是原配嫡子啊,真论起来,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要靠边站,世家贵族那么重视血脉,你……”
    舒成玦想到他祖父在战场得的爵位,他父亲追随祖父的脚步也上了战场,如今他大理寺卿的位置,也是在朝堂上躲过多少明枪暗箭才坐稳的,血脉,要是没有能力守住,就是一道催命符。
    “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个兄弟?”
    顾昔昔点头,听少君说起过。
    舒成玦想了想便了然,“是少君跟你说的吧,你进府时他们已经失踪两年了,当年大兄随父亲征战,两人一起失踪,这么多年来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母亲也是因此事性情大变。”
    顾昔昔知道侯爷是在战场上,可是在府里人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也不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从来不曾深究过。
    舒成玦想起小时候他跟在大兄身后的日子,“官家几次提起想将爵位传于我,我都拒绝了。母亲一直不能接受大兄去世的消息,封我为世子那日,母亲差点发疯,是我承诺永不袭爵,这个位子永远是大兄的,我帮大兄守着。”
    “那你可知,当初与程家定婚约的不是我,是我大兄。”舒成玦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与我定婚约另有其人。”
    顾昔昔手一抖,绢帕掉在地上,正要捡,舒成玦却先她一步,捡了起来。
    顾昔昔定了定心,“少君,并未说过此事。”
    “你是不是觉得程少君爱惨了我,她爱得是我大兄,当初在大兄出征前,两家交换了庚帖,可是后来出了事,程家不愿失了这门姻亲,老太太和大夫人喜爱程少君,也不愿让她受了委屈,便做主让我娶了她。”
    舒成玦说完,愉快的欣赏着顾昔昔的脸色,继续道:“你入府时,失了父母,她失了夫君,一起住在常青园,理所当然的成了好友,几年后,她便嫁于我,你可在他口中听过我的名字,她只肯叫我世子或者夫君,可是从前的世子和夫君皆不是我。”
    舒成玦趁着她发呆,拿着绢帕,牵着她的手,擦着纤细的指尖。
    顾昔昔想着以前跟少君相处的一幕幕,她谈起世子时温柔的浅笑,期冀的眼神,对孩子们的包容慈爱。
    舒成玦把玩着她的手,轻声道:“想起来了?”
    顾昔昔猛地抽回手,想到他常配戴的一个青色荷包上面绣着玦字,“你哥哥的名字是叫舒成渊。”
    舒成玦点头,“正是。”
    她想起幼时曾打翻少君的一个箱子,里面掉出一个绣着源字的荷包,“可是,舒家祠堂并没有……”
    舒成玦解释道:“我父亲的案子在大理寺一直定为失踪,并未立碑,连衣冠冢都没有。但是祖母的佛堂里,安置了香火。”
    这个顾昔昔是知道的,以前老太太总要在拜佛后,进到旁边一个隔间中很久,她那时以为是老太太虔诚。
    顾昔昔自嘲道:“我在舒家住了这么久,竟什么都不知道。”
    舒成玦笑道:“奴家的奴仆在你来之前,换了一批新的,青松,青竹都是新来的。程家和舒家的婚事,因为开战的原因,并未传出去,所以世人大多以为是我封为世子后,主动与程家联姻的。而少君,她大抵也是不相信大兄出事,自那以后,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大兄,有时候她望着我,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舒成玦当初也是想跟程少君好好过日子的,只是不知道最后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顾昔昔看着舒成玦脸上落寞的神情,她并不觉得程少君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把舒成玦当成舒成渊的,她觉得舒成玦他自己都没有从他父亲和大兄失踪的事情中走出来吧。
    顾昔昔想到她刚才跟舒成玦搭话的原因,“既然世子爷同意了,妾身就不打扰你种地了,妾身告退。”
    舒成玦揉了揉指尖,偶尔示弱,看起来效果不错呢。
    顾昔昔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好像又被舒成玦带沟里去了,他说出程少君和他大兄之间的感情纠葛,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他看起来亲缘淡薄,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但也不是他薄情寡义的理由。
    阿彦在门口张望着,差点就要出去找了,“姨娘,你终于回来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非等你回来才吃饭。”
    顾昔昔不解,“怎么没带孩子去看夫人吗?”
    白术和白芷拿来水盆,棉巾,给顾昔昔净手。
    阿彦解释道:“公子们去了,只是夫人体弱,没说几句话就累了,便带公子们出来了。”
    顾昔昔进了屋看到两个宝宝都期冀的看着她,“怎么了?”她分别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没想到这次是舒映秀先开口,“娘亲是跟映秀之前一样肚子痛吗?”
    顾昔昔不想让他们太早知道少君生病了,“没有啊,娘亲是怀了小宝宝,怀宝宝很辛苦,你们要听话,体谅母亲,来我们先乖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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