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问完,手机锲而不舍,再次开始震动,看样子是急事。
    乔郁绵叹了口气:等我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到号码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喂?嗯对,不在,她怎么了?乔郁绵皱起眉头,出发多久了?嗯,不远,我马上过去。好,好。谢谢。知道。谢谢您。
    而后他挂断通话,看了安嘉鱼一眼:我要马上去一趟医院。
    安嘉鱼一惊:好。我送你。他想了想,还是你来开?你开会比较快。他掏出车钥匙塞到乔郁绵手中,跟他一起横穿马路,快步跑向餐厅的停车位。
    乔郁绵看上去很冷静,若不是车子开得见缝插针,安嘉鱼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此刻正赶去医院。分开这些年,他变得跟安嘉鱼记忆中那个敏感又倔强的少年判若两人,似乎早已习惯随时要直面变故的生活。
    一路上他们没什么交谈,乔郁绵匆匆将车子停在门口,跳了下去。
    这里交通繁忙,安嘉鱼慌忙跨过中控台从副驾挪到司机的座位上要将车移走。
    谁知那人刚跑两步又折回,敲了敲驾驶室玻璃:你先回去,我晚点联系你。我妈她
    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不着急。安嘉鱼催促道。
    他不知道乔郁绵妈妈的病情如何,不愿冒然打扰,这个节骨眼也不想让乔郁绵分心。
    更何况
    安嘉鱼抿了抿到现在还没彻底褪去酥麻的嘴唇,他们来日方长。
    对方很守信,说晚点联系就真的在两小时之后发起了语音通话。
    喂?小乔?你那边没事吧?安嘉鱼忐忑地接起电话,生怕听到坏消息。
    没事的。乔郁绵的声音很平静,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问题不大。明天不上班,我今晚在这里陪她。
    你一个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安嘉鱼还是不放心,毕竟乔郁绵习惯隐瞒。
    听筒里一阵沉默,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是吸入性肺炎,大概是喝汤的时候呛到的,老毛病了。乔郁绵忽然开始对他解释,最近在换季,疗养院里有病人家属带了流感进去,老人家们本来免疫力就差,病倒一大批。大家都在咳嗽,护士就以为我妈也是流感症状前天晚上开始高烧不退才发现不对,不过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安嘉鱼有点懵,他并没准备好听到这样具体的描述,乔郁绵像是修炼出了读心的能力,居然能从短短一个问题中洞察到他的顾虑,那,你东西带了吗?你们怎么吃东西?不然我明天带给你顺便,去看看她可以么?
    她生病之后,安嘉鱼还没有见过她。
    可以是可以。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到听不清的笑,可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乔郁绵的无奈。
    不方便的话,等你忙完了我再去找你。他慌忙给彼此搭了个台阶。
    没有不方便,只是她,大概没办法理你,就算醒过来,她也不大会说话了。乔郁绵解释道。
    安嘉鱼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明知道对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失智的可怜人,可依旧本能地惧怕她。
    记忆里,他跟这个女人只有匆匆一面之缘,那时候她看上去还是个健康的人。
    可一切有关她的回忆都是暴戾的,他记得乔郁绵提到妈妈时的自卑与愧疚,记得她电话中尖锐的质问,记得她恐怖的控制欲,记得她在乔郁绵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巴掌印和需要缝合的狰狞伤口。
    她给了乔郁绵一切,可又夺走更多。
    如果不是她,那他们大概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可如果不是她,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相遇。
    尽管这非她本意,可安嘉鱼还是矛盾地感谢并怨恨着她,同时怨恨命运对乔郁绵的刻薄。
    进医院前,安嘉鱼在隔壁肯德基的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打眼一看是很体面,可细看就知道没睡好,不知是不是灯光角度的问题,黑眼圈格外重。
    他早前咨询过熟识的医生,对于失智的痴呆症患者,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地挑选保健品。
    所以他左手提着保温箱,装着家里阿姨替乔郁绵做的午餐。右手提着一大袋进口零食,不适合病人,而是为疗养院的护士和护工准备的,乔郁绵提到自己总是出差,这些人替他分担了许多。
    他爬上楼梯,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推开单人病房的门,是个妈妈年纪的女人。
    怎么样?醒着吗?那人似乎很急,门都没关紧就张嘴询问。
    醒着的。乔郁绵接过她的外套围巾和背包挂到衣架上,显然一副熟识的样子。可安嘉鱼明明记得,他没什么亲戚才对
    没有事先沟通好,他不想给乔郁绵添麻烦,于是决定在门外稍等,等客人离开再进去。
    哎哟我的姐呀,你一年不吓我两次不甘心啊。女人走到床头抱怨,靠在枕头上的病人挂着氧气管,恹恹睁着眼睛,丝毫没有搭理来人的意思,反而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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