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又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佟佳氏泄了气般瘫倒在床,剧烈咳嗽起来,春华连忙替她拍背,心疼道:娘娘如今该好生歇着才是,何苦如此费心?
    我只是佟佳氏也不知自己如今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来了这世上一回,总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罢了。
    她不欲与春华多说,只道太累了,兀自躺着去了。
    康熙来的时候,佟佳氏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她原就瘦弱,如今更是单薄地不似真人,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没有起伏,一张巴掌大的脸青白凹陷,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宫人们见到康熙忙要行礼,康熙摆手免了,然而这动静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佟佳氏,她睁开眼,见到康熙便虚弱地笑了笑:皇上来了。
    康熙坐到床边问:今日如何,太医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佟佳氏笑着推了推康熙,表哥坐远些,免得被我过了病气。
    她这般亲昵,又称呼他表哥,康熙不由想起当初那个娇怯柔弱的女孩儿。到底多年情分,他心里顿时一软,叹道: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叫躺着罢了,也没有什么法子,佟佳氏说着就用帕子捂了嘴,咳嗽地停不住。
    宫女焦急地上前替她拍背。
    我没事,佟佳氏止了咳嗽,笑着吩咐宫女,怠慢皇上了,元春去给皇上倒杯茶。
    贾元春福身应是。
    她一动便有盈盈暗香袭来,康熙略多瞧了两眼,发现此女长相也甚是妍丽,身着宫女常穿的天青色云缎旗袍,却别出心裁地收了腰线显出纤细腰肢,袖口及领口处绣了桃枝,配上头上浅粉宫花,整个人仿佛春日桃花,娇媚端庄,生机勃勃。
    她动作利落地倒了茶奉予康熙,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康熙手上轻轻拂过。
    康熙淡淡瞥了她一眼。
    贾元春奉了茶就安安静静站到一边,仿佛方才短暂的接触确实出于无心,佟佳氏却笑道:我这病多亏元春了,每每她在身边我总是能舒坦一些。
    康熙笑问:可是有什么说法么?
    正是呢!表哥不知,元春原是正月初一的生辰,最是有福气之人,所以能压得住病祟呢。
    康熙哪还不明白佟佳氏的意思,刚软下来的心又一点点硬起来,淡声道:怪力乱神,不可轻信。
    表哥说的是,臣妾若非切身体会过原也不信的,只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佟佳氏拉着元春的手道,她家里怕也是信的,只道这般福气家里无德承受,倒巴巴把她送到宫里来。否则她一个千金小姐,何苦进宫做宫女呢?表哥不知道,元春原姓贾,出身开国勋贵荣国公府呢。
    康熙听到荣国公府一顿,然后脸色更淡了:既有福气,又怎会做宫女?可见不过虚言罢了。
    贾元春闻言脸色一白。
    佟佳氏咳嗽几声,笑道:表哥
    康熙已经懒怠与佟佳氏说话了,近日瞧她安分,本以为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不知所谓!
    若非念着她在病中,康熙立时就要甩袖离开,如今却不得不再敷衍几句,心里不耐至极。
    正是难以忍受之时,有宫女来报四阿哥和六阿哥求见。
    佟佳氏笑容一顿,四阿哥来她自是高兴的,但却不想见胤祚,况且这会子要撮合皇上和元春,旁人来了倒不好说话,于是笑道:这会子怎么来了,怕是玩得累了,先让人带他们去吃东西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到时辰吃什么东西,叫他们进来吧,康熙淡淡道。
    佟佳氏无法,只能叫四阿哥和胤祚进来。
    汗阿玛也在啊?胤祚和四阿哥得了宣召进去,这才发现康熙也在,笑道,听说皇贵妃娘娘身子有恙,四哥带我来看看。
    佟佳氏已经挂不住笑了,恼怒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多谢六阿哥费心,黄院判是此中圣手,想必不会有错。
    这便是拒绝了,康熙知道佟佳氏心结,既然她肯不领胤祚的情,康熙也不愿儿子踏这趟浑水,于是点点头:那你便好好养着,朕前朝还有事,先走了。
    他把茶盏放在炕桌上,啪地一声脆响叫佟佳氏一惊,抬脚就往外走。
    小四、小六跟着,康熙喊上两个儿子,路过贾元春时脚步一顿。
    贾元春抬起头,期盼地看着康熙,康熙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皱眉道:皇贵妃有咳疾,你身为贴身伺候之人却涂脂抹粉,成何体统?下回再叫朕瞧见你这般没有规矩,就送回内务府重新学过吧!
    说完就撩开帘子大踏步出了门。
    帘子落了下来,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元春身子一软萎顿在地。
    她知道,她这次赌输了!皇上没有宠幸她的意思,甚至否定了她命中带福的说法,连皇贵妃推举都没有用,她日后又该如何翻身?
    佟佳氏脸色也不好看,皇上最后那话看似在说元春,实则是在提点她!
    不想叫她插手四阿哥的事?凭什么?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凭什么转头就要送给别的女人?
    佟佳氏胸口剧烈起伏,不由咳嗽起来,不多久又传了太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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