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不是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冷酷地将自己剥离到事件之外,剖析利弊再做出抉择的。至少他打算说服的对象绝对做不到。这就意味着说服的过程必然伴随着争吵。

    不管怎么说,您的这一举动都充满了急功近利的色彩,愚蠢极了。伊万毫不留情地批驳了在阿尔弗雷德后院布置导弹的做法,他以为接下来的不过是同以往每一次一样的和保尔意见相左,没想到却一下子拨断了苏维埃近日来紧绷的神经。

    急功近利?保尔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露出扭曲到有些狰狞的神色,一把扯紧了他的围巾:您懂得什么!!

    伊万被他吓了一跳,不自禁地退了一小步。苏维埃毫不留余地地一个箭步上前,逼近伊万的脸,温良得体的面具被撕得粉碎扔在一边:您懂得什么?您只知道指责!您怎么知道成为联盟以后我面临怎样庞大的声讨和怎样严密的封/锁,您又怎么知道我的社会主义阵营在如今的世界上处境有多艰难?阿尔弗雷德带着一个富裕的西方亚瑟、弗朗西斯、路德维希,那群资本主义混/蛋们而我身后只有一群可怜巴巴的穷国!如果我不能在和阿尔弗雷德的争霸中取得胜利,您知道接下来我和我的阵营面对的将是什么?是毁灭!是永久灭亡!您和我和所有人都无法幸免都将灭亡!

    伊万被勒得喉咙发紧,他看见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掺杂着绝望的癫狂。他在其中读出了恐惧对未来的恐惧。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以前他一直都忽略了:苏维埃在害怕。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豁然开朗,以前有些弄不明白的顽固的症结,忽然就知道了原因所在。保尔已经看到了被重重围困的现实,和尼基塔的感情用事不同,他很清醒地预见到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将遭遇怎样的未来,并且因为那样的未来而感到深深的恐惧。

    但是他是苏维埃啊,恐惧从来都只会让他迎难而上,他害怕,因此他要突围。所以他要扩张掌控越来越多的资源,让自己越来越强大,在与阿尔弗雷德的角逐中占据上风他觉得这样便可以避免那令他恐惧的事情真正发生。于是他所做的,巧合地跟尼基塔所期望的一致。

    抓着他围巾的力道忽然减轻了,伊万在脑缺氧的眩晕之中看见那异色眼眸中危险的癫狂逐渐隐去,取而代之浮上来的是一股浓烈的不甘。我是理想啊,露西亚,您别忘记了,我是您和千千万万人的理想啊我怎么能轻易灭亡?是不是因为我开始和阿尔弗雷德争霸,所以你们就都忘了,或者都以为我忘了?不,我是记得的。他的视线落在了伊万胸前的星形徽章上,有些空茫,正因为我无时无刻不记得这一点,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我,必须要取得胜利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们称之为信仰的那个东西

    我必须要胜利,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不惜争夺每一寸最微小的利益,只是为了那曾经指引我、带领我的先哲们啊,那如今倚靠我、信赖我的盟友们啊只是为了把我许诺的那个完美世界,带给你们。

    因为我,是你们的理想啊。

    伊万看着面前这个微垂着头、神色复杂的年轻人,忽然感觉心脏受到砰然一击。此刻时光逆转,回忆倒流,他看见1/9/2/9年那个晚上,人们热泪盈眶地歌唱理想,大剧院被星光点亮,而同一个年轻人,微微弯起倒映着星光的璀璨的眼眸向他伸出手。

    只要我许诺,我就一定会让它实现。他的话言犹在耳,伊万记得他当时每一个最细微的神态语调,他想自己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爱上这个年轻人的这个明亮的、光芒一样的年轻联盟啊,他的眼睛里有理想和希望;那是伊万丧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瑰宝,那是他自己灵魂上缺失的一块,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失而复得。

    而今他在心底轻轻微笑。真是太好了,您仍然记得它。即使时光令宝石被磨平棱角,依然没有让他丧失本身的光辉。而那光辉,恰恰是伊万最珍视的、多年来绞尽脑汁用他的方式来维护的东西。

    只是您应该注意到,能够达到目的的方法,并不只有对抗。伊万说。

    闻言保尔的神情冷下来。这是战争,他固执地说,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的战争。想要胜利,没有其它办法。

    伊万蹙眉:即使代价是毁灭整个世界?那样对您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维埃一时语塞。但他仍然固执地说:如果要我向阿尔弗雷德妥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近在他身旁的盟友,我绝不放弃!

    谈话又回到了原点。两人进行了一番没有结果的争执以后,伊万结束了这场失败的劝说:既然您执意不肯妥协,那么只有我来替您去和阿尔弗雷德进行谈判了。对您而言,真是个莫大的遗憾。好像他们的每次分歧都是以一方对另一方的半强迫妥协而告终伊万转身的时候,苦恼地想。

    ※

    阿尔弗雷德在收到信件的时候还感到有些莫名,因为这封信上满篇的公事却寄到了他的私人信箱里,也因为这封信谈论公事时虽然也站在苏/联的立场,但和官方的口吻不大一样;最莫名的是,他读到快结尾,都没搞清楚信是谁写给他的。直到看到最后一段,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写信的人感谢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出的冷静和克制态度(阿尔弗雷德就奇怪自己哪里表现出了冷静和克制),写信的人还说将于他收到信件后五天到达他这里与他进行会谈,以期解决危机。最重要的是,写信的人署名为伊万-布拉金斯基。

    阿尔弗雷德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对面居然在自己和保尔公然撕破脸以后还主动派人来谈判,而且居然派了伊万亲自前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但是不管他心里怎么犯嘀咕,该接的人还得接,该谈的话还得谈。五天很快过去,伊万如期而至,阿尔弗雷德想着这才是他俩认识几百年以来伊万第三次拜访他,而他自己去伊万那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禁有些微妙的挫败。

    啊啊,见面的次数那么少,能追得到才有鬼了。阿尔弗雷德郁卒地开小差。

    但是更让他郁卒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原本以为(从信件上看)伊万的态度比较温和,应该也会比较好说话,他能很顺利地让对方让步之后解决问题;没想到伊万来了以后跟他提的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他从土/耳/其撤出他的导弹,作为保尔从古/巴撤走的交换。

    这个不可能啊!阿尔弗雷德摘下眼镜,烦躁地揉了揉脸,是,我知道您和我的会谈属于私人性质,但是谈完了不也得向各自上司汇报吗?您提出的这种要求肯定会被我上司驳回,根本没有上报的必要好不容易见自己的心上人一面却三/句/话不离公事而且还要针锋相对地打嘴仗这种事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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