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趁着气温还未骤降,学校决定将11月的第二个星期作为文化周。七天无课,前叁天运动会,两天艺术节,一天四十周年校庆,一天放假。当然,七日安排是针对高叁一下年级,当高叁生叹息只能享受叁天的运动会其余四天自习时,初叁生郝知雨还在迷茫自己该参加什么。
    虽然老师明确表示不强制参与,但明里暗里还是表示一个意思——尽量人人参与。毕竟今年活动时间比往年更长,所需人手也更多。
    等老师宣布完后,教室里便如煮开的沸水一般。大家叁言两语,四方教室里到处叽里咕噜地冒泡。
    班长徐静衍自觉主持大局,站上讲台,声音清透而宏亮:“请大家先安静下来。可以理解同学们的激动心情,但还要先规划好一切,文化周才能有序进行。”
    待大家都静下来,他继续道:“下面会留30分钟讨论时间给大家选择各自喜爱的活动,原则上鼓励人人参与。体育项目由体育委员李君言负责登记组织,文艺节目由文娱委员杨舒负责登记安排。特殊情况请向我报备。报名截止时间是明天上午。”
    一切交代完毕,同学们重新“炸了锅”。
    “舒舒,你觉得请五天病假可行么?”
    原因无他,郝知雨自认为不适合这类大型活动——体育不突出,50米跑摔过跤、铅球扔偏了轨道、跳高最低杆也会碰掉……过往运动会的种种糗事历历在目,谢思阳的嘲讽仿佛近在耳边。郝知雨再也不想创新黑历史。
    艺术,更是与她无缘了。站在台上她僵硬的姿态和紧绷的神情,大概只能演好一棵树吧?
    郝知雨总觉得自己不是台上闪闪发亮的星,她适合坐在黑暗处,仰望别人的闪耀,并为他们鼓掌。
    “别担心了,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嘛,请什么病假?这太假了。而且谁能强迫你不成?”杨舒捏捏郝知雨的脸,无奈道。
    “可是,如果只有我不参与,会不合群吧?”
    “作为班级集体的一员,我却想着回避……”
    “会不会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
    郝知雨有太多的顾虑,她总是这样,担心太多,做一件事情前,预设好千百种极端后果。好听一点,叫澄思渺虑;难听一点,就是杞人忧天。
    同桌林嘉禾见她眉头紧蹙,双臂耷拉,趴在课桌上一脸愁绪的苦相,不知道的估计还要以为小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他轻轻拍拍郝知雨的脑袋,靠近她道:
    “不如这样,运动会不报项目,志愿做广播稿撰写员。艺术节就跟着杨舒在后台工作,比如场景布置之类的,必要时跑个几秒的龙套。这样就都有参与了,而且你也不会太苦恼,对吧?”
    林嘉禾的建议真如春风化雨一般,郝知雨转过脑袋,两眼突然变得亮亮的,为他竖起大拇指,无声道谢。
    时光总是走得很快,滴滴嗒嗒,转眼就是文化周。
    天气是很给面子的大晴天,万里无云,澄澈的蓝色绵延不绝。郝知雨坐在观赛台阶,认真负责地写稿。跳高跳远,就预祝更高更远;各项跑步,就赞美矫健的身姿与铿锵的步伐。
    流水线作业似的,郝知雨来不及观摩比赛的精彩,手中翻阅着比赛时间安排,笔下行云流水,一篇篇广播稿被她摞好收齐,定时送向广播站。
    当她的第一份为男子50米加油的广播稿被念出时,郝知雨有些脸红,原因不在于广播稿的内容,而在于念稿的人——贺绥。声音深沉、有力、稳重、浑厚,有海的宽广博大,也有山的虚怀若谷。完完全全是郝知雨所想象的,成熟的模样,她的阿绥哥哥。
    其实在送稿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贺绥了,凌厉的脸部线条,一双剑眉微微突出上挑,这样冷峻的样貌,可太好辨认了。
    贺绥刚看见郝知雨时还有些惊愕的神色,不过没多久那份讶异就变成对待邻家妹妹一贯的“和蔼慈祥”了。
    “阿绥哥哥好,好巧啊。”
    怎么莫名就有些结巴了呢?
    贺绥接过她的稿子,拜托另外一名女生先替他去广播后,与郝知雨一同走出播音室。
    新环境还适应吗?
    学习上有没有遇到困难?
    和同学相处还好吗?
    有问题一定随时来找哥哥。
    ……
    诸如这样的关切的话语,情真意切,但也掩盖不了它们是贺绥与郝知雨之间的陈词滥调。郝知雨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白色的运动鞋,发现了在塑料草坪粘上的绿丝,却不敢抬头看贺绥。深沉的声音自上而下传递,复杂的情感在内心陈酿。
    她很想问问阿绥哥哥有没有觉得她变得更成熟了,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十几分钟过去,他们挥手道别。
    贺绥伫立了一会,看着近一年未见的郝知雨向操场方向而快步而去——长高了些,头发剪短了,好像不那么粘他了……不禁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此时此刻,郝知雨听着自己大同小异,稍显流水账的加油稿被郑重地念出来,怎么能不觉得羞耻呢?早知道就多用些修辞手法装饰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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