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郡距归一宗万里之遥,即便大乘者可缩地成寸,踏破虚空,仍是路遥。
    更何况沈卿一向惫懒。
    仙门大比后那突然非要跟来的虚元洞弟子陆浮秋,本就动机有着几分可疑,尤甚时刻不愿离沈卿半步,这样一个人,自前日起便再无见过她。
    紧接着,便到了广陵。
    他沉默着将视线移开,不再看眼前的少女,转眸望向熹微晨光。
    薄雾青烟,柳拂荷绿。
    不知此间事了,可还会是这般太平光景。
    小师叔!
    忽地远处传来一道少年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穿过富丽金辉的厅堂向下看去,只见明月楼下,束发高冠的少年郎面含惊喜,正朝着他们望来,一袭锦衣长袍,腰间袖口饰以霁青色纹金缠枝,相貌俊朗,眉眼清逸。
    扶崖?
    沈卿扬眉,面露疑惑之色:
    他怎会在此处?
    谢折玉抬眸细详少年,只觉得有熟悉之色,那双含笑微扬的凤眼,属实瞩目。
    他想起来了
    圣灵宗,仙门大比,九十八层败北,神意门掌座苍斗道君天师寒的亲传弟子,扶崖。
    顷刻间,少年翩然几个起落,稳稳落至二人身前。
    楼下跑堂的小二瞧着浪荡锦袍小公子这般行事,愁眉苦脸又不敢出声,无他,来人一看便是仙家弟子,寻常伙计怎敢斥言。
    扶崖笑嘻嘻地朝后一扬手,几块上品灵石精准落入人怀里,原本皱眉的小伙计顿时喜笑颜开,揣入袖口四处吆喝着旁处去了。
    小师叔,折玉师兄。
    锦衣少年含笑拱手施过一礼。
    未成想竟能在这万里之外的广陵郡相逢,实属难得。
    沈卿挑了挑眉,抻起桃花玉骨扇,随之啪唧一声敲在扶崖手上,她懒洋洋地问道:
    废话少说,你来此地是为何?
    她朝少年身后望过去,不见其余神意门人,只见一名身形瘦削的小少年立于其后,观其气,竟无半分修为。
    师兄怎地放你一人来此?
    我来寻宝!
    话犹未落,扶崖得意扬眉,转眸朝身后人道:
    这是我小师叔,和我打小一起长大的。
    因着关系匪浅,扶崖总是张口闭口小师叔,专门为了和其他人口中的尊座区分开。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又一记重重敲打。
    少女懒懒掀了掀眼皮,小扶崖,尊师重道。
    重新说,重新说!小师叔看着我打小长大的!
    扶崖看着手上的红痕,垂头丧气改口道。
    一直沉默立于扶崖身后的瘦削少年一脸紧张之色,轻轻拽拽他袖角,试图用眼神制止扶崖这不甚恭敬的言辞态度,瞧见沈卿似是威胁的言语,眼睛红通通地,急得像是要掉泪。
    原是个娇弱小女郎。
    沈卿漫不经心地打眼而过。
    锦衣少年安抚性地握紧了握身后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朝其灿然一笑。
    小师叔,晚晚不会说话,却是心善得很。
    那日我遭妖鬼暗袭,重伤昏迷在十万大山里。垂危之际,是晚晚碰巧采药经过,她一夜未眠,咬牙攀岩绝壁,采得崖顶灵草救我一命。
    沈卿不置可否,哂笑一声。
    这唤做晚晚的少女,肌肤白嫩细腻,眉眼间隐约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态。
    广陵郡位于虚元山下,其后山脉绵延起伏,号称十万大山,即便是修仙者御剑而行,未做万全准备亦或是修为低下者,不敢轻入。
    深山绝岭,柔弱哑女。
    也就扶崖这个蜜罐儿里泡大的小傻子才信。
    自打这风流小少年出现,沈卿与其你来我往,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熟稔自然,一时间容不得其他人插入半分。
    谢折玉冷眼旁观。
    少女眉眼松散,虽仍是噙着一抹懒懒笑意,眸中却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专注之色,不似寻常模样。
    谢折玉垂眸,长睫掩去眸子神色,嘴角似勾起一抹轻嘲,看不真切。
    原来她不是不会教导弟子,诸般顽劣,而是独独针对他罢了。
    他薄唇紧抿,偏头望向一侧,眉目冷然。
    蘅玉道君名冠三界至极,她如何待人,有与他何干。
    只要能变强。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少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晌午时分,赤乌当空,沉闷灼热。
    广陵郡外,虚元山下。
    青峰延绵,不绝于眼前。
    此刻,山涧清幽,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暖阳坠入湖面,映出粼粼波光,漾出晶莹透亮的点点金芒,宛如仙境。
    扶崖,你可曾进过其间?
    寂静无声,空山流明。
    一道甜软娇脆的女声打破了此间寂静,兀地响起。
    正是沈卿。
    她看着静默岑寂的群山,微微叹口气。
    没有。每次即将抓住一点讯息时,就又回到了原点。
    这地方我都熟悉的快刻记忆长河里了!
    扶崖满脸颓丧。
    那是因为此地下了禁制。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折玉微微拧眉出声,打破了无言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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