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偏了头,带了疑惑神色瞧着他,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良久,少女微仰着头,明澈如琉璃的眼眸望进他强忍悲痛的眼睛,小雅,节哀。
    恰好窗外凉风送来一团花簇,林雅犹在强撑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继而缓缓地,他侧身将一手落英放在案几上,长长的发丝投下一片暗影,掩去了眸中神色。
    是了。
    蘅玉道君沈卿无心无情,他又何须多次一举,恐她心伤。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儿,林雅淡淡出声,听闻神意门扶崖心境不稳,恐要生心魔。
    一般来说,修士渡心魔劫后,鲜少再会有。
    林雅的言下之意是,扶崖心境破碎,俨然有堕魔之危。
    苍斗道君已然携其闭关,但有传闻,效果微乎其微。
    沈卿略抬了抬眼皮看他,却是转身回了榻前,专心致志地看沉睡的少女了。
    她头顶还有一枚金针,我要就此拔除。
    醍醐香的效果逐渐开始生效,原本手指微动的少女再度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意春风准确无误的化作流光刺入她的十二处穴位,即便是沉睡之中,穴位被刺入的疼痛依旧让病榻上的少女蹙紧了眉头。
    迅疾如电,刹那间,沈卿俯下身去,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极其迅速地拂过少女脑后。
    忽然间,榻上的少女呼吸蓦地急促,她忽然间大声叫起来,快跑!别过来!
    那一瞬间,暗色血液从她的脑后蜿蜒如同小蛇般细细地直流而下。
    唰意春风陡然间尽数没入她的后脑伤处,沈卿小心翼翼地把那枚沾血的金针放在案几上。
    金针已经拔除,她直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对着犹在发呆的林雅说道,姑且先在小雅这里安置着她吧。
    林雅看向榻上沉睡过去眉目苍白的陆浮秋,不自觉地蹙眉,顿了顿,待她醒来,怕是要知晓虚元洞
    沈卿讶然:知晓又如何?
    林雅忽地笑了一声,确实,生离死别,于修者而言,也不过尔尔罢了。
    少女行至房门,门槛处却又顿住,沉吟了一会,小雅,
    天地不仁,大道无光,唯本心而至上。
    一向被称赞继归一宗双秀之后又一天才的林雅此刻却是凭栏远望,神情似懂非懂,而那少女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中。
    -
    冷月疏枝,花落无声。
    霏雨芳尽的山风袭袭,沈卿懒洋洋地坐在窗棂上,依靠着乌木制成的柱子,手中执了把鲜少离身的桃花玉骨扇,天生好似不识爱恨的眉眼此刻敛得柔和娇妍。
    山中月影被摇曳的花树扯得斑驳,良久,少女身形一闪,眨眼消失在原地。
    -
    归一宗,玉衡阁。
    周边是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谢折玉静静地盘腿坐在冰雪覆盖的湖面,整个人沉浸在识海的无边黑暗与空无之中,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虚元洞之行最终结束之时。
    此物本座留着无用,便赐予你罢。
    少女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瞧着一袭黑衣仍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搀扶着扶崖的少年,冷不丁地将一枚鸢青色的宝珠丢到了他怀里:你既为万年难遇的奇才,便当知,但凡阵法,皆有基石。
    这诸天十方阵虽诡谲,且为天地不容,但其基石却是三界至宝。
    沈卿慢悠悠地说道,本座观其,还炼化了一缕九尾残魂。你待回宗融合此珠,想必破境不远了。
    彼时,他接住那枚看起来极其珍贵的宝珠,些许怔在了原地,我不用。
    让你收你就收着,少女眉眼间隐约有些不耐烦,什么时候本座赐徒弟宝物,也不行了?
    -
    脑海中的景象一闪而过,谢折玉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这颗宝珠,心知若是放到玄天仙山,只怕是人们要纷纷争抢得头破血流的存在。
    他静默了半晌,终是将其收入怀中。
    本座听闻人间有诗妙言,蓦地,岑寂平静的玉衡阁突然响起一道娇娇女声。
    谢折玉循声望去,却见少女踏月而来,衣袂飘然好似落仙。
    晚来天欲雪,她抬手微扬,数坛老酒在半空划了一道随意的弧线,继而尽数整整齐齐地落在他面前。
    能饮一杯无?
    他定定地望着,看到娇艳的桃花瓣从天而降,飘飘洒洒着没有止休,似一场盛大葳蕤的花雨。而这般绮梦绚丽的花雨中,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正翩然而来,她皎洁如玉的腕间银铃随着脚步声轻灵灵地响,细长姣好的眉,明澈如烟云的眸子,绯红的唇。
    地上飘洒的落英转眼铺了一地冰雪,她转瞬便来到身边。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束发玉冠的少年临死前所说的话语:
    你昔日匿了名姓,堕入红尘滚滚,是为何?
    于是,鬼使神差地,在玉衡阁终年不止的风雪中,冷湖竹亭里,亭外大雪纷飞簌簌飘落,亭内红泥小火炉暖洋洋地烧腾着,正热着一壶琉璃色的酒,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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