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曲狐疑地看向范昱,就听对方理所应当解释道:是幻境。
    我刚刚在被那东西吊起来之后,顺手放了把火,然后它就放我下来了。范昱说:我在落地之后,便跑过来等你,本以为你不用我救,结果一抬头,发现你竟然晕过去了。
    所以我就干脆放火把整个幻境都烧穿了。
    谢曲:
    听起来真的是很简单粗暴。
    半晌,谢曲抬手压了压鼻梁,总算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你确定你方才看见的,是我晕过去了么?
    范昱点了头,但眉心随即皱起一个川字,踌躇着反问:你说这话是何意?你难道没晕么?
    闻言,谢曲怔怔地呆了一下。
    晕倒是晕了,但很可能并不是简单的晕。
    片刻后,谢曲犹豫再三,将自己方才见到的诡异画面全说给范昱听了,末了顿了一会,才又道:事到如今,我倒希望自己刚刚只是普通的晕了。
    因为如果只是晕了,便可将方才所见,全当成一场逼真的噩梦,拿幻境中那股子迷人心智的古怪香味含混过去。
    可如果其实不是晕,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魂魄真的被迫抽离到了另外一处
    谢曲想到这,连忙抬眼去看范昱,想在对方脸上得到一点肯定,未料却见对方也是板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范昱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忽然想起来了方才你醒转时,眼珠其实红了一下。
    这是魂魄重新附进纸人里的征兆。
    换言之,刚刚有那么片刻,谢曲其实是真的被某种力量拘走了魂魄,只是不知何故,那力量最后又把他的魂魄给放回来了。
    越想越离谱,谢曲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快步往竹林外走。
    快回酆都,我的肉身大概被束缚住了。谢曲迅速地道:去酆都找那块老祭台,我的肉身就在那个东西上面,没在土里埋着。
    走了两步,见范昱没跟上来,便不解地回头看去。
    结果就是这一回头,倏地,谢曲看见有道黑影从范昱身后疾掠过去。
    谢曲本想提醒范昱赶快躲开,然而眨眼间,那黑影已经绕过范昱,猛冲向了他。因为速度太快,拢身的斗篷被风掀开,露出胸前挂的一个骨扳指。
    正是那个没有脸的黑袍!
    见此情景,谢曲腿比脑子快,在黑袍的逼迫之下连连退后,正要出手呢就在黑袍距离他不过半尺之时,周遭忽地刮起了一阵狂风。
    紧接着,熟悉的强大威压如海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谢曲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声退下,再抬眼时,黑袍已经不在了。
    以上这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到让人辨不出那道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过来的。
    尤其是当谢曲重新站定,有些急地去寻范昱时,却见对方居然又若无其事地跟了上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时间,谢曲惊疑不定地看了范昱一眼,却听对方轻声问道:看什么呢?不是你说要快点回去的么?怎么又不走了?
    竟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对此,谢曲感到很不可思议,他一把扯住范昱的手,想要试探自己如今看到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手指交叠间,一点冰凉沿着纸人的皮肤钻进来,也及时熄了谢曲心里那股火。
    是真的
    总算都是真的了。
    对面,范昱正不解地歪着头看他。
    站在竹林里的香风之中,谢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下意识攥紧了范昱的手,仿佛生怕只要自己一放开,范昱便又会消失不见。
    小昱儿,我
    我刚刚又看到了一些,你没看见的东西。
    半晌,谢曲方才真的回神,稍稍松了手上的劲道,黑袍,他能驱使黑袍。
    仔细一想,刚刚那声含混的退下,一定就是他被缚大殿中时,推门而入的那个鬼脸。因为他虽然没听过那鬼脸开口说话,却能清楚记起他身上的威压。
    那样铺天盖地仿佛要把一切都碾成齑粉的庞大威压,实在令人难忘。
    话音刚落,便听范昱唔了一声,极轻的应道:难道是第五殿?是那边坐不住了?
    听见范昱这么说,谢曲即刻摇头。
    但这摇头的意思却并非不是,而是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了。谢曲说。
    能有这种威压的屈指可数,如果真是第五殿,除了掌殿人本人之外,不可能还有别人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见过掌管第五殿的那位,也就是凡间传闻中的阎罗。
    良久,谢曲方才边回忆边解释道:那位生得十分好看,比起鬼更像是个仙,脸上从不戴面具,也没有特别瘦弱,而且腰间还挂着一把配剑。
    但是在大殿之中,勾勾手指便能令他痛不欲生的那个人,腰间却并无佩剑。
    放眼整个地府,任谁都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不是人的东西来说,本命武器是绝不可轻易离手的,就如他手腕上缠着的魂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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