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面前,郑月琳的怒气几乎实体化了。

    郑父或许更疼儿子,郑母却偏向女儿。在她心里,也没有出嫁的女儿一直帮娘家的道理——而且地市级书记,说出去也确实也不错了不是?

    她叹一口气:“我就说,你当年就不应该嫁进顾家。顾家位置高不错,但你是第二任,前头还有那么大个儿子……这过得哪里是个滋味啊,你就算是为了好朋友,也不能赔上自己一辈子啊。”

    十几年了,每次听见这个名字,郑月琳都觉得再说不下去。

    这时候她也没心情跟自己母亲抢洗碗了,她按了按额头,半天才开口,带过了这个话题:“……算了,我去爸爸那边,反正早晚要说的。”

    见自己女儿这样,郑母也没办法,话都不好多说,只能讲:“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郑月琳转身去了书房,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她往沙发的位置看了一眼,看见郑君达正在和顾正嘉说些什么,顾正嘉的脸色有些苦,时不时地冲对方点点头……

    郑月琳没有再看,敲敲门进了书房。

    “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郑月琳从书房出来,带着坐在沙发上的各种压节目的顾正嘉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郑君达走进书房。几分钟后再出来时,神情已经带上了些明显的冷意。

    “妈,”坐在回家的车上,顾正嘉开口,“大舅这次回来,好像更……”

    “讨厌你大哥了?”郑月琳一边开车一边冷冷问。

    顾正嘉含混地应了一声:“大舅好像挺生气的。怎么突然就从外边回来了?”

    “工作上不顺了。”郑月琳说,“他觉得是你大哥动的手。”

    顾正嘉吃了一惊:“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对着自己的儿子,郑月琳终于吐露了一点心里话——她是觉得顾沉舟不会这样做,但她对顾沉舟又有几分了解?这件事……究竟是郑君达自己斗不过别人,还是确实有人在幕后动手?

    “回头我找你爸爸说说,”郑月琳抓着方向盘低声说,顾正嘉长大了,她做决定的时候也不再特意避开他,“看你大舅的到底是什么事,然后再说吧。”

    “嗯。”顾正嘉说。

    当天晚上回到天瑞园,郑月琳就把事情跟顾新军说了,顾新军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但事情到这里并不算完,两天后,郑月琳穿着法官袍正要上庭,就接到顾新军的电话。通过长长的信号传递,顾新军的声音有点低冷:

    “月琳,你大哥这动作不少,看来是用不到我这个小小的组织部长了。”

    郑月琳微微一怔:“什么?”

    顾新军又说:“张腾背后的人不是沉舟,我还不至于连我儿子有没有动手都发现不了。沉舟是往江之那边伸了伸手,但不是对你大哥。他这么肯定是沉舟伸的手,是还记着当年的事?——当年不让他上,是我顾某人自己做的决定!我顾某人再没本事,也不至于被我儿子捏着做事。”

    郑月琳唇角抽了抽,旁边的助理小声提醒她快开庭了。她摆摆手,对电话说:“我知道了,晚上回去说,我就要开庭了。”

    电话那头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挂了。

    郑月琳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把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抛到脑后,冷着脸迈开大步走向法庭。

    两天时间,从顾沉舟到顾正嘉再到顾新军,郑月琳恼火的发现自己身旁姓顾的几乎都被郑君达得罪了。

    但恼火归恼火,自己大哥终究是自己大哥,同样的血缘,从小到大的感情,郑月琳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而一旦决定要做什么,这位高等法院的女性法官总是异常雷厉风行。

    她抽了个空,驱车到了墓园,来到沈柔的墓碑前,絮絮叨叨好长时间,下定决心往沈宅开去。

    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前,她是这里的另一位小姐。十六年后,开门的女佣朝她鞠躬:

    “您好,您是……?”

    “我姓郑。”乍然回到这里,郑月琳有一丝极短暂的恍惚,“我是来见沈老爷子的。请跟他说郑月琳来赔罪了。”

    “请稍等。”女佣彬彬有礼地说,转回身通过电话向里头通报。

    片刻后,詹姆士亲自走出来迎接:“顾夫人,先生在楼上等您。”

    郑月琳笑了笑,往里走的脚步最开头有些虚浮,但几步之后,高跟鞋踩地面的碰撞声就恢复了往常的清脆简短。

    沈老爷子依旧坐在他那间宽敞而明亮的书房中。

    郑月琳被詹姆士领到书房的时候,神情因过往的回忆而浮现出些微的怅然。

    “请坐,顾夫人。”詹姆士在旁边说。

    郑月琳依言坐下:“沈……”伯伯这两个音节在她喉咙里翻滚一下,“……老爷子……”

    沈老淡淡笑道:“看来我是老得太厉害了,你连伯伯都叫不出来了。”

    郑月琳紧绷的神情松了一些,但她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伯伯,您开玩笑……”她这样说着,却看见老人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心头一酸,声音也低下去,“小柔走了那么多年,我也老了,沉舟和郑家都长大啦。”

    好长好长时间的静默。

    “是啊,小柔走了那么多年……”沈老爷子说,“我送走了一个亲生女儿的同时,又丢了另一个干女儿。”

    “伯伯,”郑月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小柔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可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一直呆在国外。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叫小柔知道学生时代的事情,让她以为我这么多年没结婚是因为还惦记着新军……我不敢过来啊,每次在梦里想想这里,我都觉得小柔她还在我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叫我姐姐,又责怪我出国,说我不回来,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她……”她说道这里,终于忍不住,眼睛发红,伸手捂了嘴巴。

    没有人说话。

    垂暮的老人靠在椅背上,脸上皱纹像沟渠一样纵横交错,每一道都散发着衰颓的气息:“你没有错。小柔一直瞒着我,但我知道,她早就不行了,是为了沉舟和我这个老头子,一直硬撑着。”

    郑月琳低下头好一会,再抬起来时,她除了眼圈有点发红之外,已经冷静下来:“伯伯,我大哥最近和沉舟有点误会,要他们坐下来恐怕不可能,但最近又临近换届……所以我想由我过来一趟会好一点。”

    这是她来这里时说想的。但到了这里,除了这件事外,她还想再做一些其他事:

    “伯伯,除了这个,我还想去小柔的房间看一看,我有点想她。”

    “去吧。”沈老摆摆手,“小柔的房间除了让佣人定时打扫外,沉舟偶尔过去坐坐外,一直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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