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贵嫔进宫后,所做的事,都不曾经过他的手,哪怕给陈嫔的那瓶熏香,也是由程公公亲手交出去的。
    程公公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是得皇上几分信任的,无人会相信他会自掘坟墓。
    旁人再如何怀疑,都不会得到证据。
    而他,也不会再和昭贵嫔有所联系。
    谢长案唇角似印上了抹殷红,但他仿若根本不知,他垂眸视线徐徐落在腰间的一块玉佩,扯唇轻笑,有奴才端着药碗进来,一时间内室皆是涩味。
    程公公不忍心再看他这副模样,踏出厢房时,他不由得唏嘘。
    若说谢家倒前,谢长案和顾棠间的感情能有多深?不过两情相悦罢了。
    但凡当真成了亲,时间一长,二人间未必不会有矛盾隔阂,但令人抱憾的是,谢家倒台在二人正情深意蜜时,谢长案遭受折辱万分,众人皆对他避而远之,只有顾棠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因他病逝。
    世人难忘,不过求而不得和得后失去。
    对于谢长案来说,顾棠两样都占了,至此也就成了他心病,不可言亦不可碰,他自认愧对荣阳侯府,便是豁出命去,也会将愧疚尽数偿还给昭贵嫔。
    程公公哪里想掺和进后宫的事,明哲保身才是紧要。
    可谁叫他当初欠了谢家大公子一条命,如今也就还在了谢长案身上,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公公回头看了眼厢房,摇了摇头,踱步离开。
    人情债,最是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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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轩中。
    玖思掀开内殿的二重帘,脚步轻快地进来:
    主子,那日你要求的伶人来了。
    顾晗仍有些食不下咽,闻言,她推开眼前的药膳,不再折磨自己,问道:来了几个人?
    三个,单嬷嬷说,不知主子想听什么曲,就挑了其中最擅音律的三人,让主子亲自挑选。
    顾晗颔首,被玖念扶着起身:
    单嬷嬷有心了,别忘了赏她。
    主子放心,奴婢都省的。
    顾晗不想生出是非,就没让伶人进殿,刚出殿,她就瞧见那乐师中竟有一名男子,顾晗毫不遮掩地露出几分惊讶。
    小方子在一旁解释:尚音纺中的确有男子乐师在,宫中的东南角的杂技班男子也不少。
    顾晗细瞧了眼那乐师,身姿单薄,略显文弱,寻常人家想习字都难得,这人竟然能学得乐器,家境应当不错,怎会做了伶人身份?
    伶人身份多卑贱,寻常人都很少愿意落得这种地步。
    而女子,生而听父母,嫁人听夫家,多得是身不由己,才会很多自幼落进伶纺,好些的,学得些才艺,做了清倌,而能进宫的女子,不论伶人还是奴才,身份都镀了层金,待年满出宫时,也经得人高看一眼。
    还未听她们弹奏,顾晗心中就把这位乐师剔除名单。
    只因为麻烦。
    这后宫规矩繁多,她寻乐师要常来往长春轩,一个外男,经常出入,难免遭人闲话,前有谢长案一事尚未解决,顾晗懒得再招惹是非。
    剩余两名女子也身段曼妙,垂眸抚弦时,叫人赏心悦目,琴技无需多说,会被单嬷嬷送过来的人,也弦乐声自可称得上绕梁余音。
    顾晗本就深谙此道,她听得出这几位差距不大,既然如此,她就很快选定了其中一位女子:
    你叫什么?
    那伶人明显很紧张:回昭贵嫔的话,奴名唤桐姬。
    顾晗抿唇轻笑,见她态度温和,桐姬也稍许放松,顾晗才说:
    以后,你三日来一趟长春轩,其余的事,你就不必操忙,我会亲自派人和单嬷嬷说。
    桐姬眼神一亮,高兴地应下。
    顾晗没有去想她为何这般高兴,她早就吩咐下去了,但凡乐师来时,玖思总会让人盯着她,若想要在长春轩内做小动作,还是死了这条心较快些。
    顾晗选定乐师的消息很快传进陆煜耳中,得知当时有三位伶人中有一位男子乐师时,他顿时冷觑向刘安:
    你就这么办事的?
    刘安讪笑:奴才就想着,昭贵嫔腹中极有可能是位小皇子,只接触女子伶乐,不太稳妥。
    所以,就让一个外男常出入昭贵嫔宫殿?
    陆煜白了刘安一眼,半晌,他才说了句:
    她向来有分寸。
    刘安咂摸,知晓皇上是在夸昭贵嫔,也不说话。
    总归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当然很清楚皇上心中给昭贵嫔的印象分极高。
    陆煜回神,耷拉下眸眼:那日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刘安躬身:回皇上,昭贵嫔和谢长案的确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昭贵嫔似乎有所顾忌,进宫以来,很少会朝中省殿的方向而去。
    要知晓,中省殿后可是有一片桂花林,快入秋时,那处一片金黄暗香,算是宫中的一处盛景了。
    但昭贵嫔从未去过。
    陆煜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但不否认,他心中也隐晦地松了口气。
    他抬眸轻呵:往年荣阳侯府也从不会送嫡女进宫,皆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去做正牌嫡妻,昭贵嫔会入宫,也是有谢家的缘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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