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谢言岐撩起眼皮,复又望向牢房中,气息奄奄的两个嫌犯,轻笑道:无妨。我来审。
    似是听见他的这句话,临近牢门的那个嫌犯从乱发中抬起头来,表情略有波动。
    ***
    等到散值离开大理寺牢狱,外边的天色已是和地牢一般昏暗。
    谢言岐登上回府的青帷马车,后靠着车壁,眼眸微阖。
    不出他所料,这两名嫌犯审到最后,当真提到了昭阳公主府,说是收了公主府的好处,这才行凶杀人。
    好在他们陈述此事时,牢中的狱卒就已让他的人给替换,不曾走漏风声。
    谢言岐屈指轻敲着桌面,陷入了片刻的思索。
    看来,现在就只有柳三娘的案子,还没有和昭阳公主府扯上关系了。
    稍作思索,他缓缓睁眼,忽而牵起唇角笑道:原来是,平康坊。
    ***
    初沅此次隐匿行踪出府,也并非是随心所欲。
    她乘着辚辚辘辘的马车,先是去往靖安长公主府。
    这位长公主殿下乃是天子胞妹,初沅的姑母。
    昔年,圣人于乱世中举兵,开基立业,最后率兵攻打到长安,正是长公主的驸马,前朝的一位将军守御城池。
    彼时战况胶着,城垣久攻不下,是身为人质的长公主奋力逃脱看守,集结城内的拥护者,组成一小支军队,和圣人里应外合。
    而且也是她大义灭亲,亲手斩杀了愚忠于前朝的驸马。
    属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之后新朝始立,长公主也不曾再嫁,始终独身一人。
    初沅去到她的府邸,既能借此解闷散心,也能在她的庇佑下,更加地悠闲自在。
    见着久未逢面的初沅,正坐在池边投喂鱼食的长公主不禁莞尔而笑,起身朝她迎来,这是哪家的俏郎君,竟然误闯到了本宫府中?生得这般眉清目秀的,就不怕本宫留你做面首?
    男子装束的初沅听闻她这刻意打趣的话,不禁笑着行了个礼,道:初沅给姑母请安。
    知道她这小姑娘懂事不好逗,长公主也没再继续凑趣儿。她拉住初沅的手,免去她的礼,随后牵着她,往内院走去,边走边笑道: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也不知道那群杀手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敢劫持当朝公主的车架。这些日子,可把你给憋坏了吧!莫怕,姑母明天就带你出府去游玩。有姑母在,我看还有谁敢对你动什么歪心思!
    其实这段时日囿于府邸,初沅倒不觉得有多憋闷。
    就是不知,她这般悄无声息地转到长公主府中,会不会错过?
    错过他的答案。
    错过他的解释。
    可是,在此之前的几日,她都只等来落空。
    继续的等待,真的还有意义吗?
    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长公主,初沅敛去心中千回百转的思绪,忙是弯了弯眼睛,那就有劳姑母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TUT
    在酝酿下次贴贴啦
    第九十二章
    翌日, 初沅换上男子装束,随着长公主一道出府。
    马车穿过纵横交错的街巷,直往平康坊而去。
    半个时辰以后, 停在一座楼阁前。
    见到是长公主的车驾,里面的堂倌眉欢眼笑, 连忙请她们上到二楼雅间。
    殿下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掌柜的, 今天正好举办诗会,拔得头筹者,不仅能免去这一年里在抱月楼的花销, 还可以得到抱石先生的遗作, 也就是那幅举世闻名、千金难买的《早春山居图》!
    这抱月楼的掌柜曾也是识字知书的儒生,可惜当年时运不济, 屡试不第,最后便听取双亲的提议, 弃文从商, 开起了这样一幢酒楼来。
    熟料,他这一改行,竟是时来运转。抱月斋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兴隆,直至今日, 俨然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酒楼。
    而他也并未忘记读书人的初心,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抱月楼举办诗会:一来是能以文会友, 二来, 也能通过此举立身扬名, 招揽更多宾客。
    也是因着这场诗会, 眼下这抱月楼的来客, 竟有往日的两倍之多。
    堂倌说着, 就打起雅间的竹帘。
    从半开的竹帘往外看去,恰能瞧见楼下的稠人广坐。
    席间的文人墨客轮番题词,时不时地,就为一妙句、一好辞,抚掌击节,满堂喝彩。
    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一位身着墨绿圆领袍衫的年轻男子。
    唱完男子落笔书成的五言律诗以后,众人不免纷纷称道:
    好诗,好诗啊!
    苏公子不愧为圣人钦点的状元郎,真是诗意豪迈、文采斐然!
    我看今日的头筹,非苏公子莫属了!
    男子被众人围绕着称赞,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听着这些溢美之词,他逐一拱手回礼道:多谢,多谢。
    从始至终,他的唇角都弯着淡淡弧度,俊秀眉眼间,尽是少年郎的志得意满。
    忽然,他动作僵住,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望向二楼雅间。
    不期然地,和临窗而坐的初沅视线相接。
    初沅本是为他的赋诗侧目,倒不曾想,这一刹那的打量,竟也会引得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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