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看到段锦一喜,马上甩开抓着她的人,跪下道:“殿下、殿下,方才在遄飞院门口,您说要先回云岫阁,如今夜已深,良媛派奴婢来接太子,可是这些人死命拦着,都不让奴婢见殿下,请殿下作主。”
    段锦看着趴在地上控诉的喜儿,眼神半瞇;这婢女伶牙俐齿,方才在遄飞院门口,他说的是他要回云岫阁,何曾说了“先”字?彷佛他同意之后去挹兰轩似的。
    况且自从上次她闹了一回,他就已经十分不喜,如今竟敢深夜大闹云岫阁,没有乔若兰纵容,她怎么敢?
    最可恶的是,这一次她还打搅了小仙姑‘取悦’他,硬生生打断他的‘性致’!
    “一个小小婢子,竟敢大闹太子妃寝居,还敢干涉本太子夜宿何处?看来太傅府的伙食不错,把你的胆子都养肥了。”段锦看向常新:“拉下去,杖毙。”
    喜儿一愣,回神后惊得跌坐在地,几乎丢了魂:“殿下!您要杖毙奴婢?”
    段锦眸光冰冷,如蒙了一层霜:“你吵到本太子和太子妃睡觉了。”
    喜儿:……
    段锦看向画春和常新:“画春,以后谁再来云岫阁撒野,直接比照办理。常新,交给你。”
    “是。”
    段锦说完,转身大步一跨又往寝屋里走去,熟悉太子殿下的众人,都觉得太子殿下的脚步异常焦急。
    常新轻咳两声,招呼两个婆子来拉喜儿,喜儿此时才恍然大悟,太子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要杖毙她。
    “不!不!殿下,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奴婢下次不敢了!”
    “还不快带下去,难道又要吵醒、不,又要打断太子和太子妃一次?”常新啐道,瞟了喜儿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
    喜儿还要尖叫,但一把被婆子摀住嘴,拖下去杖刑了,躲在一旁的晶儿脸色发白,但不敢去挹兰轩通风报信。
    喜儿被杖毙后,常新自然要亲自走一趟挹兰轩。
    何嬷嬷被乔若兰催了两叁次,跑到门口等喜儿,正焦急时,就看到常新带着几个内侍公公,提着灯笼缓缓走来。
    何嬷嬷一喜:“唉呀!常公公,您来了。”她伸长脖子看向常新的身后,却见不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常新的鸭公嗓平静地道:“何嬷嬷,不用看了,太子殿下没有过来。”
    何嬷嬷笑容一僵,那……喜儿呢?
    常新继续道:“本公公是来通知一声,贱婢喜儿,接二连叁在云岫阁吵闹,惊扰太子与太子妃休息,又干涉太子夜宿,胆大包天。殿下说了,太子府没有这种以下犯上的贱婢,所以方才着人带下去杖毙了。”
    何嬷嬷闻言踉跄了两步。
    常新嘴角上扬:“何嬷嬷,太子杖毙喜儿是为了你家良媛好,免得人家说太傅府出来的奴婢都这么目中无人、以下犯上,你说是吗?”
    何嬷嬷僵直着身子,用力按向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镇定,不能胆怯。
    “常公公说的是……”
    常新很满意何嬷嬷的上道,希望她家小姐也这么冰雪聪明;常新点点头:“既然何嬷嬷知道了,就请进去向乔良媛道喜,说太子殿下替她把身边的脏东西给清理了,以后便不会被贱婢连累,惹祸上身。”
    常新对已经说不出话的何嬷嬷皮笑肉不笑:“时辰已晚,乔良媛身体不好就不要再折腾了;若院里缺人,明天刘总管会来帮挹兰轩补人,亏待不了乔良媛,告辞。”
    “送常公公。”
    常新一离开,何嬷嬷脸色煞白,跌跌撞撞来到乔若兰的寝房。
    乔若兰坐卧在床榻上喝药,看到何嬷嬷:“殿下呢?”
    何嬷嬷把方才常新说的话说了一遍。
    “哐”一声!乔若兰手中的药碗直接掉落在地,她的心亦如那一只药碗,碎裂一地!
    一口腥甜又要从胸口窜上来,卡在嗓子里,乔若兰忙捂着胸口,何嬷嬷惊得上前扶住她,给她顺背,然后低语劝慰:“良媛,千万忍住,屋外那些刘总管送来的人,谁知道有没有穆冰瑶的眼线?”
    “何嬷嬷……”乔若兰身子僵直,下唇都要咬出血,一脸的不甘心。
    何嬷嬷忧心忡忡:“良媛,太子杀了喜儿,是要杀鸡儆猴……”
    乔若兰哭着哀怨道:“今日我进府,纵然我身子不适无法行房,但要求他在这里陪我,难道过份了?我为他挡了一剑啊!”
    何嬷嬷宽慰她:“一定是喜儿失了分寸,那丫头您也知道,虽然伶俐,但有时候脾气大些,听说上次已经冲撞过太子和太子妃,这一次先是遄飞院拦人、后又在云岫阁喧哗,自然惹怒太子。啧,这贱蹄子死了倒好,以后不会让太子看了生气,不过幸好没牵连到良媛,这已是万幸。”
    乔若兰看了何嬷嬷一眼,她是特意安慰,自己岂会不知?
    喜儿纵然无礼,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么不声不响就拉人下去杖毙,还是在她入府第一天,这让她的脸面往何处放?她往后要如何在太子府立足?
    能在太子府当差的,哪一个没有眼力见?见太子第一天不宿在她屋里,还杖毙她从乔府带来的一等丫头,以后这些下人怎么看她?
    何嬷嬷又劝慰:“良媛,太子妃明儿一早就会离开,咱们还有机会……”
    “咱们徐徐图之。”何嬷嬷对外喊了一声:“鹊儿,重新去煎一碗药进来。”
    方才药被乔若兰打碎,鹊儿一边抹着眼泪替喜儿哀悼,一边正要唤人再煎一碗药过来。
    眼前突然走来一个八岁小丫头,正恭敬端着托盘走来。
    “鹊儿姐姐,小菊已经把药重新煎了。”
    鹊儿因为喜儿被杖毙,心里又惊惧又难过,想稍微整理一下自己仪容,摆摆手:“你先送进去,何嬷嬷在里头。”
    文小菊恭敬答应,小心翼翼来到乔若兰寝房:“请良媛喝药。”
    何嬷嬷侍奉乔若兰喝完药,乔若兰看了眼文小菊,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文小菊眨着她灵动眸子,甜甜笑道:“回良媛的话,奴婢叫小菊,何嬷嬷安排奴婢当二等丫头,在殿外服侍。”
    乔若兰的眸光在她身上打量:“你入府多久了?”
    “奴婢是宫里内务府刚指派的,今年叁月才入太子府。”文小菊像想到什么一样,忙跪地道:“良媛,是不是奴婢哪里没做好?您要把奴婢送走?请良媛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会好好做事的,绝对不会给良媛添麻烦!”
    文小菊长得甜美可爱,口条清晰,又乍入府,不可能对穆冰瑶有多大的忠诚,而且年纪小,可以培养……
    文小菊不知道乔若兰第一次见她就起了收拢之心;当然乔若兰也不知道,文小菊进来前,也送给鹊儿她进府后第一只虫子。
    *****
    第二日一早,云扬带着陈逵、卢大海、王文等将领,还有誓师的五千黑云骑在北苑校场会师,帝后与文武百官都到场相送。
    而另外四万五千黑云骑则在城外待命。
    穆冰瑶一改太子妃华服,一身绛紫色戎装,与黑云骑的军服一致,看起来英气昂扬,那清澈灵动的眸散发自信必得的光彩,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一点都没有要亲赴险境的局促不安。
    她接过皇帝出师剿匪的诏书与虎符,高声宣示后,与云扬和誓师士兵一同喝酒碎碗,场面激昂无比,不用催魂鼓,众士兵高喊威吓的声音就直冲云霄,让人情绪沸腾!
    看她利落上马,想起她能一箭双鵰的箭术和胆识,想起她在牡丹宴的叁玄诗和一曲《广陵散》,想起春猎一舞《海青斗天鹅》,这娇小清丽的女子,无须华服装饰,她本身就是绝色!
    灿眼阳光下,她是最夺人眼目的魏紫琉珠。
    队伍出了宫门,缓缓游街出城,所有百姓夹道相送。
    出了城,五万兵马整饬待发,穆冰瑶一干好友都等在这里。
    穆冰瑶看见叶家兄弟、白家兄妹、楚玉歆、白泽、陆一凡,以及一品状元楼和所有穆冰瑶旗下产业掌柜,都在温如仪和秋娘带领下,恭敬守候着,连穆府叶氏都搀扶着老夫人来了。
    穆冰瑶一一告别,交代了温如仪和秋娘一些事,宽慰了老夫人和叶氏,又交代了穆禛一番话,正要上马,一匹骏马踢踏扬尘而来,马上公子温润如玉,一身白袍,不是袁清砚是谁?
    身后八匹骏马上,坐着八观音。
    “袁大哥?”
    袁清砚一笑,白衣蹁跹,宛如飞鸿;他利落下马,来到段锦和穆冰瑶面前。
    袁清砚看了段锦一眼,声音清凉如水:“瑶儿,皇上下旨,让本国师陪你一起去。”
    众人一愣,段锦则瞇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袁清砚,浑身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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