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说得过去的理由。秦纵也不气了,说:应当的。
    男人打量他片刻,说:还未请教,阁下身份名姓?
    秦纵面不改色,说:我姓李。此次来余杭,是要探亲。无意听说那方顺欺压乡里,连我叔父一家都深受其害,便干脆去他府上。原先是为将人教训一番,未曾想到,听闻了那小厮的消息。
    他把原先备下的借口移花接木一番,听到这里。
    原来如此。男人点头,又说,我原想着,来了以后,倘若郎君还在,必要赔礼道歉。但郎君既已吃过酒菜,那小厮又着实伤重,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差错。不如
    不用他再说,秦纵已经接口,道:我们这就回去。区区不才,对伤药也有些研究,许是能帮上忙。
    甚好。男人微笑一下,英俊眉目间的冷冽气质被冲散不少,显出几分温文尔雅,这便请吧。
    秦纵看他,却未直接起身,而是询问:对了,还未请教阁下名姓。
    忘说了吗。男人一哂,陆青。我叫陆青。游历时途径此地,听闻方家之事。余下的,便和郎君一样了。
    第70章 双重生(9)
    余杭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庶城市, 规模人口比之长安都并无不及。
    秦纵跟在陆青身后,与他穿过长街,穿过小巷。他仔细记下其中七拐八拐的路段, 连旁边那棵长得格外曲折的柳树样貌都铭刻于心。这么过了小一炷香工夫, 终于来到一户院前。
    陆青推门, 朝秦纵回头:李郎, 快来。
    秦纵看着黑黢黢、仿佛一张要吞噬人的大口的院门,再看看身上虽无绫罗, 但也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衫的陆青,抽了口气。
    他没有迈动脚步,而是试探:陆兄如何住这种地方?
    哪怕秦纵没什么走江湖的经验, 眼前场面,也让他想到此前听过的颇多大小案子。
    那些被拐的男女孩童,不少都是被从这种院子里捞出来的。
    听了他的问题,陆青随口道:此处院子租来便宜。
    秦纵:真是有说服力的理由。
    他咽了口唾沫,想到昨夜陆青的表现,再想想自己长久不出现, 舅舅一家定然会报官,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而后看到的场景, 却是让秦纵松一口气。
    他看清了。眼前之所以显得昏暗,是因为邻家一颗杏子树长得太过茂密,树冠沉沉压来。上面结满了尚未成熟的杏果,一眼望去, 让人口舌生酸。
    除此之外,小小院落干净、整洁。
    再往进走,屋中布置和院子给人同样感受。虽然清冷些, 却让人看得舒心,半点都不杂乱。
    秦纵安心许多。紧接着,他察觉到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味。
    血腥气,药味。夹杂在一起,不像是寻常人家中,更像兵营中伤员们住的地方。
    陆青这会儿已经来到床边。他检查过焦琴的状况,眉尖拢起些。
    秦纵见到,问:如何?
    陆青把手从焦琴额头拿开,沉重摇头,说:不妙。
    秦纵垂眼去看,见焦琴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带着青紫色。身上敷满了药,几乎无一块好皮肉。
    他神色也凝重下来,朝陆青问:你此前说,找大夫开的伤药。那药是大夫自己配的,还是
    陆青说:我要他配的。
    秦纵挑眉,陆青便道:主要是田三七。另有独定子、生草乌一连报了七八样药名。
    他没说的是,这些草药,是自己跑了四五家药铺,这才配全的。
    都是寻常药材。会这样,自然是因为不想泄露手中配方。
    不过有了昨晚在方宅中的相会,今天秦纵更是等了他整整半日。在他看来,秦纵已经算是可信之人。这效果极佳的药方,也能与之共享。
    陆青没想到,听自己讲完,秦纵的第一反应是:你曾从军?
    陆青一愣。
    秦纵看看陆青的年纪,纠正:你家中有人从军?一顿,微笑,不瞒你说,我家里也有人在军中。你说的方子,正是我家中长辈常用的。
    陆青恍然。再看秦纵,眼神里也多了一分亲切。
    不过,两人当下没工夫拉近关系。床上,因身上伤势,焦琴烧得浑身滚烫。秦纵看在眼中,愈发无法肯定,对方这次被罚,究竟是因自己和殷玄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还是原本就该有这桩事。
    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秦纵不知道。
    接下来几天,他和陆青轮流歇息,给焦琴换药。
    因身上伤势着实太重,哪怕用上军中效果极佳的药方,焦琴依然不见好。
    他的伤口反复化脓。又是夏天,哪怕陆青勤快,每日打扫屋中,仍然时不时有恶臭传出。
    好在无论秦纵还是陆青,对这种场面都颇习惯,不至于无法接受。
    第三日晚间,焦琴又发起高烧。
    他原本苍白的面颊成了绯红色,嘴巴干裂,喃喃说着胡话。陆青看着,皱眉:再不降温,哪怕人能好,脑子也可能被烧坏我去打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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