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顾邈。
    一边看,一边想着昨晚的月色。又想,顾邈擦剑时的步骤,仿佛与白争流不同。
    顾邈偶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都僵住,顾邈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烧灼。好在在他更加难受之前,傅铭给他解围了,提起自己刚才的疑惑。
    顾邈心头一松,觉得事情总算回到正轨。这才对嘛,自己吁奚有师兄,傅铭也有白大哥。
    他不是纯粹草包,可惜细细给傅铭解释:按说保养武器这种事,算是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不过,白大哥的二十八将是重刀,我用的逍遥子则是轻剑,里面的确有些许不同
    傅铭听着听着,有些恍然。
    又觉得兴许是季节关系,自己总是觉得热。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问顾邈是否要喝。
    顾邈踟蹰:一杯茶罢了,好像没必要拒绝他抬眼笑了笑,俊秀的面容落在傅铭眼里,回答:谢过傅大哥。
    傅铭心头一跳,暗暗后悔,自己前面为什么要多舌。
    大约是有这重心思在,后面把茶杯递给顾邈,他有意表现得清正不阿,结果越想怎么样,就越容易出差错。
    茶水翻倒在顾邈身上,傅铭匆匆拿了帕子去给顾邈擦。手隔着帕子、衣衫,落在顾邈身上。
    他的手烫得惊人,顾邈有所察觉。
    马车陷入一时静默。顾邈喉结滚动,听傅铭说:哈、哈哈,说来这一幕,还有些熟悉呢。
    顾邈一怔是了。在两人相遇之初,梅师兄回天山送信的时候,是也有这么一出。当时白争流在马车外,车内同样只有他和傅铭。而自己一不留神,洒了茶水,傅铭一样来帮自己擦去水痕。
    他的心态忽然轻松了下来,思绪前所未有的通透。昨夜、今日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而已。自己与傅大哥,只是江湖好友!
    顾邈应道:我也太不小心,同样的错误,竟然能犯两回。
    嗯,摆正心情之后,再看自己和傅铭这两日的相处,顾邈自己也开始觉得好笑了。说到底,他们都做什么了?答案是什么也没有。过往时日,自己与其他豪杰的接触,可比与傅铭要多得多。
    一日终究过去。
    如白争流、梅映寒所料。当日日头落下后,傅铭与顾邈终于带人赶回。
    四人再见,各自归位。傅铭与白争流大致说了县官们的情况,重点强调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记到来年流放的名单上。白争流一听就懂了,说:嗯,不过这几日中,还是不能让他们看出岔子。一顿,我与梅兄,也有些发现。
    傅铭:你说。
    白争流便开口,提了句自己与梅映寒发现的弃骨处。
    听说这儿的山匪果真杀了不少行人,傅铭脸色难看。
    听说山匪们不光是杀了行人,有很大可能是把他们烹煮下肚,傅铭:干呕了声。
    白争流担忧地看他。傅铭对上他眉眼中的神色,眼角抽了抽,到底没把那句你也不必说得那么仔细讲出口。再一想,白争流果真是江湖人,不拘小节。
    白争流又说:我与梅兄说好,今夜还要去山中。
    傅铭从前面的不适感中脱离,皱眉:不过两日没见,你们的关系倒是好起来了?
    白争流说:之前也与梅兄相识,只是对他知晓得一直不多。过去,顾邈才是他们之间的核心人物。
    傅铭的眉毛拧起一点,却是想到了自己与顾邈之间萌发的那点不明不白的气氛。
    心里有鬼,再看白争流,同样觉得对方不对。
    在他的目光之中,白争流坦然,说:你早些歇息。
    傅铭说:你与梅映寒在一处合着梅映寒不光是提前占了顾邈,连白争流,都要染指?
    他不悦,偏偏情况特殊,又没理由不悦。
    傅铭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也没必要晚上出去吧?有护卫呢,再有,县衙也来了不少人,村子里能出什么事?
    白争流轻声细语,说:正因为县衙里来了人,才更要警惕。我前面看着,你待他们并不温和,他们已经开始惊疑。恰好此处有古怪,倘若你出了事,再被他们推到那些古怪之上呢?
    傅铭脸色变化。片刻后,说:你算是下定决心了。
    白争流微微笑一下,说:睡吧,明早见。
    傅铭看着他的笑脸,喉间有些发涩。他有些做点什么的冲动,可在那之前,白争流已经飘然离开。
    他站在院子里,看白争流与梅映寒再入林中就像梅映寒与顾邈来时说的,祁凉寨附近不只有徐家村一个村子,黑影可能去的地方颇多一回头,恰好同样目送梅映寒离开的顾邈视线相对。
    想到白日的想法,顾邈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一下。
    傅铭看在眼里,忽然又不记得白争流刚才的笑脸了。
    这一夜还是安稳度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争流、梅映寒始终警惕,黑影再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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