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心想:兔草?你们天山上下,竟然把外面价值千金的雪莲叫这个名字?
    他也知道,情况可能是自己想错,兔子平时不一定会吃那天自己见到的东西。可这一刻,吐槽的欲望胜过一切情绪。再说了这可是梅兄啊。
    他就算骗他,他不会害他。
    所以白争流欣然答应:好。那就走走吧。
    两人这便一同出门。
    天山终年有雪。在无人处,雪往往能积攒数尺深。有不明状况的人来了,一个踏错,直接被埋在里面都有可能。而哪怕没有到雪最厚的地方,也有可能遇到冰层、冰缝,十分危险。
    门派弟子们年幼时不让出门也是这个原因。按照梅映寒的话来说,他们拜师之后,学的第一样是内功,第二样就是轻功。要等到出门不觉得寒冷,走路能踩在雪上而不陷下,才会开始接下来的步骤。
    当然了,到这个时候,弟子们往往也已经颇有内力,轻功卓绝。无论后来是学剑法刀法,还是稍微冷门一些的鞭子等武器,都比常人来得轻松。
    白争流虽然不是天山弟子,但在自如行走这方面,他称第二,恐怕没有哪个客人能称第一。
    此刻与梅映寒一同走在雪上,虽然明知道梅映寒说出的兔子问题多半只是借口,他实际上就是想带自己出来,但白争流对两人要寻找的东西还是颇为上心。
    他时不时找梅映寒问两句情况。那种特殊植物是什么模样、什么气味、什么大小,要如何在雪中分辨,兔子为何那样挑嘴梅映寒一一给他回答,但那副神色,怎么看,怎么多了几分苦恼。
    白争流便问得更加细致。他觉得梅映寒兴许也看出来了,自己就是在逗趣。但为了某个目的,剑客还是按捺不说。
    这让白争流的好奇心更浓。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周遭积雪上转过,心想,到底是什么呢
    白争流轻轻咦了一声。
    那种虽然我不该看见,但我就是看见了的怪异感觉再度出现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一处小丘之后藏了两个人。那两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什么。而那整整齐齐地摆着、像是一块块长在雪地里的蘑菇的东西,是孔明灯?
    孔明灯?白争流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旁侧梅映寒身体明显紧绷。
    白争流了然:哦,这就是他们瞒着我的东西吗?
    说实在的,还是没太明白。
    不单是不明白天山派想干什么,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
    与那群护卫一同去找傅铭的路上,他可以解释成自己那会儿其实是半睡半醒,于是梦境中构筑出了隔壁的一应动作。更早之前的东海边,也可以用当时太过急切,也许是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来敷衍。但现在,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梅映寒不是一副提着心的样子,白争流一定会出言与他讨论。但眼看梅映寒屏息静气,明显对自己态度十分挂怀,白争流觉得有趣,暂时把疑问压下去。
    他有意放慢了语调,说:天色好像越来越暗了。我方才便想,这种时候,若用孔明灯来传递消息,一定是极有用的。
    是因为这样吗?梅映寒看了看身侧的刀客。从对方的眉眼之中,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样看了片刻,他胸膛压着的那口气忽而吐了出来。
    梅映寒再微笑一下,说:是了。可见古人智慧。
    白争流心道:你还要继续装?也对,看那几个天山弟子身侧的灯也知道,已经备好的远远少于没有备好的,大约的确还要一些时候。
    抱着几分好奇,几分对梅映寒的信任,也许还有几分对天山派接下来所做之事的期待,白争流说:唔梅兄你看,那边是你前面说的植物吗?
    梅映寒果真朝白争流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正是!
    他们拢共在山上转了半个时辰。
    从暮色来临,到夜色彻底笼罩天山。因天气好,能看到天边许多星子。
    一切来临的时候,白争流正在梅映寒的提议下,与他一起寻了处月色明亮、地势平缓的地方喝酒。
    酒水入喉,白争流喟叹:如此好酒,若是华山那小猴儿看到,定然又要忍耐不住一顿,从梅映寒眼里看到一点光火。
    白争流一怔,回头看去。
    他见到了自己半生所见中最壮阔瑰丽的景色。如天边星子数量一样多的灯从各处山头升起,人间与夜幕在这一刻连成一色。
    千盏万盏辉辉明灯之下,又有花火窜出。伴随着轰的炸响,无数花火在夜空之下绽放
    将此时的天山点缀成白昼。
    这一幕美到极点,震撼到极点。以至于白争流没有察觉到,梅映寒已经从自己对面,来到自己身侧。
    直到剑客开口。
    白争流在看灯,他则在看白争流,神色是那样情深与专注。
    他说:白兄
    白争流因这一声呼唤而回神,看向身侧的剑客。
    他照旧从梅映寒眼中发现远处的光影。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眼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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