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及地的黛青色镂空花卉晚礼服,寸寸繁复优雅的牡丹花瓣似的真丝包裹着姣好的身姿,搭配着同样黛青色的丝绒礼服手套,露出一截无暇的玉臂。头上饰以紧箍的长串珍珠和一片柔软的头纱,头纱垂下的几粒连缀的深蓝色宝石,最尾的一粒恰似眼角漂亮的一滴泪痣,自有一种清端自持的矜贵。
    裴玄岭望着不远处的女人,微微发愣。这上流圈子里有无数种姿容,姜眠不会是这交际场上最惊艳四座的中心,但如果你的目光曾经瞥见过她,那你的眼波一定会忍不住,再次,又一次地袭向她。她是独一无二的,清涿安静得就好像不曾属于这里,又好像和这闪耀着挑高的水晶灯底下,脂粉淋漓、华光百转的歌舞升平有种微妙的和谐。
    女子微微抬首,黛青色的丝绒手套掩唇在揽臂的男子耳畔耳语几句,沉穆冷峻清贵的面孔带上来些许笑意,裴玄岭看他低头微笑着的口型好像是说,去吧,小心别吃多了胃又不舒服。
    把香槟递给一旁服务生的托盘,连裴玄岭自己也没察觉,自己迈开了长腿向姜眠走去。姜眠蹙着秀气的眉间,埋头在茉莉洋菓子和鱼子酱苏打饼干之间纠结时,一只带着白手套修长的手递来了一小块切半的洋菓子,裴玄岭温醇柔和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在头顶响起“先尝一点试试吧,据说是姑苏私房手作的,内陷配着闽州的茉莉……”
    裴玄岭每次回忆起这一段都感到羞惭又欣慰,羞惭的是那些话纯属是瞎编的,他哪知道主办方的洋菓子会如何取材用料与制作,偏偏那一次,他直觉里觉得姜眠会喜欢茉莉洋菓子,也偏偏在他紧张到微不可觉颤抖着的尾音消失之前,姜眠接过盘子,认真地浅尝了一口,抬首敛眉含笑:“谢谢你,我很喜欢,它的味道让人觉得芬芳馥郁。”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接着他俩凑拢一块,小步小步挪移,挨着把宴会上的餐点尝了个遍。脆皮乳鸽,松茸菌汤,熟醉蟹,黑醋带鱼……她吃东西总是小口小口的很秀气,食量却不小,吃的每一口都很认真,让人看着也很有食欲。
    他俩凑一块儿难免遭人闲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啦,一个小白脸一个小白花的……裴玄岭并不放在心上,侧头看叼了一块了脆皮乳鸽的姜眠,像是根本没听见,只一心一意地攻略眼前的食物。
    一直到沉暮找来准备带姜眠离开,姜眠都没问他的名字,他也是很久之后后知后觉才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姜眠就对他没有任何了解的欲望和兴趣,她过于清醒,不过把他当做是萍水相逢尚算友善的陌生人,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结交谁,或者发展谁。
    可是裴玄岭却从那次宴会之后深深记住了姜眠,记住她薄纱头饰下秋水似的的美眸,记住她喜食清淡,甜品宜佳。
    所幸之后,即使姜眠不多出现的场合,裴玄岭都会提前打听到。他耐心且别无所求地出现在姜眠的视野里,不逾矩也不疏离,半厘米半厘米挪进了姜眠心角的一小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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