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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与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宋绫骑自行车到学校,擦干净倒在她桌面上的污水之后开始上课。期间她粘好了自己撕坏的练习册,捡回了丢在垃圾桶里的钢笔,直到午休时她下楼去找她那只被人扔出去的书包。
    这就是今天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她下楼时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替她收拾散了一地的书和笔,宋绫不认识这个行为诡异的陌生人,也没有向他道谢,然而随后,把她的书包扔到楼下的那个人竟然向宋绫走过来,他主动向她搭话,并且旁敲侧击地问她,她是不是认识郑维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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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绫显然不认识什么郑维仪,她连那三个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但她在此刻福至心灵,突然从中窥见了摆脱这种糟糕生活的途径,她当即决定撒一个谎。
    这个拙劣的谎言将会给那位郑同学带来很多麻烦——宋绫在开始胡说八道之前稍微犹豫了两秒钟,不过最近她的肉体和精神都饱受摧残,道德感已经被磋磨得相当薄弱,所以并不是很在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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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维仪很快就听说了一则古怪的传闻,其中主角之一是他自己,另一个是隔壁班叫宋绫的女孩子。
    同学起哄时远远地指着他那“女朋友”给他看过,郑维仪意识到他还记得宋绫的脸,也记得她散了一地的课本和文具。
    他隐约猜到了这个女孩的处境。因为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谎,所以郑维仪默许了她的行径,并不对那谎言作出澄清。
    要帮她这个忙的话其实算不上太麻烦,毕竟他需要做的只是不出声而已,而且从那之后宋绫也一直表现的很安静,没有再制造出更多令人困扰的假消息。
    ——事实上她好像有点安静过头,宋绫几乎从不跟任何人说话。偶尔郑维仪会在学校里看到她,他发现她总是一个人。
    她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做这些事的时候宋绫也没有什么表情,她的大半张脸都藏在圆框眼镜后面。这让郑维仪感到好奇,他想知道宋绫是否能通过那个谎言获益,她目前的情况有没有因此得到改善。
    他很快就得到了验证答案的机会。明远的图书馆一楼是很好的自习室,不过只对有限的几个人开放,偶尔郑维仪会在那里看书。这天中午他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竟然已经坐着一个人。
    那人从墙边的长椅上唿地一下弹起来,望向他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郑维仪第一次见到她脸上有这么生动的、惊讶的表情,他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向她笑笑说你好。
    宋绫没有说话,仍然面色警惕地注视着他。郑维仪把手里的钥匙放在桌上,低头问:“这里的门锁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窗。”宋绫终于开了口,她说完往前方指了一下,郑维仪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书架后面的确有一扇高而窄的小窗户,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爬到那种地方去的。
    郑维仪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厉害,宋绫误会了他的沉默,停了一会儿就继续解释:“我不知道你要在这里看书,我以为中午不会有人过来。”
    她抿着嘴,态度谨慎地等他说话,郑维仪摇摇头,告诉她没关系。宋绫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紧捏着长椅的扶手,郑维仪忽然因此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他说我认识你,我还知道你的名字。
    “我听说,”他问她,“——你和我在谈恋爱?”
    他看到女孩的脸上果然第二次出现了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向他艰难挤出了两个字:“是的。”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宋绫蔫头耷脑地补充,“……再过几天你就会听说我们两个分手了。”
    她把瞎话讲得煞有介事,郑维仪忍不住笑了。
    宋绫察言观色,感觉此人应该脾气挺好,似乎没有要对她发火的意思,于是她重新垂下脑袋,对着眼前的地面闷声道歉,说她会造这种谣也是迫不得已。
    她的感觉得到了印证,对方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不再追究,甚至没有敦促她提出那个“分手”的期限。
    他只是提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问宋绫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现在是否还有人在欺负她。当她摇头的时候,他又向她笑了一下。
    宋绫意识到这或许她在这个学校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而她之前显然是利用了这种“好”。
    今天中午她跑来这个图书馆的目的是想找一个清净无人的地方睡觉,既然此处已经有人出现,宋绫当然准备立刻逃走。不过在踱到这间自习室门口时,她又转回头来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你来吧,”宋绫想了想才告诉他,“我有东西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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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维仪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同意第二天再去一次图书馆,但宋绫言而有信,隔天真的送了他一件礼物。礼物的内容很奇异,是一只小得可怜的陶盆,不足他半只手掌大,盆里盛了土,外面用塑料和皮筋绑成了一团。
    “等你看到里面发芽之后就可以把塑料袋摘下来扔掉,”宋绫用指尖比划了一个长度,“——就是绿色的苗长到差不多这么长的时候。”
    郑维仪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也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容器里可以长出活的植物,而宋绫对此显然态度非常笃定。
    他问她里面种了什么,宋绫告诉他是大滨菊。
    “开花的样子很可爱的,”她说,“只要把它放在太阳下面晒,就会长出很多小太阳来。”
    大滨菊在几天之后冒出了芽,据宋绫说它的花期大概是在暑假。因为距离暑假还有好几个月,他们还不能立刻看到那些太阳花,所以宋绫又给他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
    过了几天,宋绫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她在郑维仪面前打开了杯盖,甜蜜的、新鲜绿植的芬芳几乎瞬间从中溢出,郑维仪发现这保温杯里被她塞了许多雪白精巧的小碗,每一只碗心都描了一笔嫩鹅黄的底子,里面满盛着无形的香气。
    “这个是小苍兰,”宋绫告诉他,“之前给你的那个盆栽开花之后也是这样的颜色,不过那个没有这么香。”
    她把保温杯重新盖好,往郑维仪手里一送,说杯子里装着她配好的营养液,他只要把它拿回去,找个花瓶原样倒出来就可以了。
    郑维仪再一次收到了这样的礼物,忍不住要问她:“你很喜欢种花吗?”
    宋绫背着手一点头,说是的。
    “最近我妈妈在住院,我去看她的时候就会给她带一把,”她说,“能看到花,人的心情也会变好的。”
    这件事郑维仪也是第一次听说,他说抱歉,他不知道,宋绫向他摆了摆手,她对此不以为意,因为她的妈妈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变了脸色:“如果不是怕我妈担心,我早就把那些该死的家伙挨个儿揍一顿然后转学了!”
    郑维仪嘴角有一点笑意,应道还好你没有这么做。
    宋绫仰头看他,说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
    “当时你帮了我,谢谢你,”她的神情相当认真,“你是很好的人。”
    ——郑维仪就这样得到了“你是好人”的评价。显然宋绫没有多想,她对待郑维仪的态度一如既往,还是经常用她的方式来表达谢意。
    宋绫坚持为他带来一些五花八门的礼物,她拒绝了郑维仪把自习室钥匙给她的提议,倔强地选择翻窗户。这么干是很容易被人抓住的,宋绫似乎也觉得情况不妙,所以有时只是从外面伸手进来,把要送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放在窗台上。大部分时候是一两枝花和她自制的昆虫标本,也有略微腻人的甜食,郑维仪甚至还得到过一根能写出亮晶晶的、粉红色字的笔。
    只要郑维仪走进那间自习室,就会在窗台的角落看到这些稀世珍宝正在等他,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仿佛偶然结识了一只爱好收集纽扣和瓶盖的小鸟,而且这只鸟还会很大方地和人分享她的战利品。
    不知道宋绫是否通过这种无接触送快递的活动得到了趣味,郑维仪最近已经很少直接见到她本人。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礼物中体会她的一部分生活,她忙碌而且不务正业,总是在寻找学习之外的新的乐子。
    这当然不是这所老牌精英学校会鼓励的行为,然而宋绫和这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固执、寡言、始终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但她好像全不在乎。宋绫独自在荒草与瓢虫之间奔跑,夕阳的闪光像苍耳一样黏在她的衣摆上。
    她把她收集来的那些热力和色彩转赠给了他,郑维仪从其中看到了一片鲜活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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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郑维仪得到的馈赠是游戏卡带。
    宋绫骑在窗台上,探出手来把那一小块塑料片递给他,说这个很好玩的,等你通关了记得还给我。
    她送完快递就要跳窗出去,郑维仪及时将人拦住,他说谢谢,又说你送了我很多礼物,但是我还没有回礼:“宋绫,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送你。”
    宋绫低头看了看他,又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不用,没关系的。”
    她实在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郑维仪察觉了她明显的犹豫踌躇,于是又问了她一遍想要什么。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古怪个性,宋绫绝对不会说出什么令人心动的浪漫答案,但郑维仪仍然期待她的回应,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为此摒住了呼吸。
    “可是我不想麻烦你,”宋绫严肃道,“真的可以吗?”
    郑维仪点头,轻声说:“什么都可以。”
    宋绫随即雀跃起来,她那张少有表情的脸向他露出了一个羞涩而真挚的笑容。郑维仪看着她,几乎感到目眩神迷,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她说:“那个,你不是成绩很好吗?”
    “拜托你把作业借我抄一下吧!”宋绫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沓练习册,殷勤地一路送到了他面前,“就是这几本,你们班写到哪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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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维仪逐渐意识到,相比他本人,宋绫更感兴趣的是他写好的数学题。
    她从他手中接过那些试卷和练习册的时候总是会记得向他假笑一下,她笑得那么可爱,让人很难不答应她的请求。
    此前宋绫信守诺言,已经让他们两个顺利“分手”了,但她照旧给郑维仪带来她精心挑选的各种零碎,意思大概是要以物易物,从他这里交换当天的家庭作业。她那脑袋里自有一套严密的处事逻辑,郑维仪对此无计可施,只好问她想不想再要点别的。
    “还能要什么,要你直接帮我抄一份吗?”宋绫认为他干不了这个技术活,“不能全抄的,要故意写错几道。”
    郑维仪有点想要叹气:“不是,我是说我可以教你。”
    宋绫不假思索地摇了头,说她不想学。
    “为什么不想?”郑维仪耐心道,“我们一起写今天的作业,你有不懂的就问我好不好?”
    当然不好,宋绫说可是你早都写完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而且我们不应该老是呆在一起,”她决定先教育他一下,“你们这些人都有那个什么素,别人会从我身上闻到的,你不知道吗?”
    郑维仪很配合地哦了一声,转而问她被别人闻到会怎么样:“应该不要紧吧,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
    宋绫冷酷道什么女朋友,你不要乱说,我可从来没有早恋过。
    最后她勉强同意了回家给郑维仪打电话,让他远程辅导她写作业。郑维仪此生没有给第二个人当过家教,虽然无从比较,但他也知道宋绫绝对不是个好学生。
    ——这不是说她学不会,其实宋绫读书算得上灵光,那些艰涩的函数题基本都不需要郑维仪重复第二遍,然而学习在她的人生排序中占了个太靠后的名次,要把宋绫从花花草草之中抓出来,强迫她听他讲题实在是个艰难的任务。
    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宋绫以前送他的那一小盆大滨菊终于有了新的动静,绿叶顶端捧出了三五朵软绵绵的小白花,摇头晃脑地站在郑维仪的书桌上。
    对于郑维仪在假期开设强制补习班的事情宋绫表示过坚决反对,不过这一天他还是给宋绫打了电话。郑维仪问了对方暑假作业的进度,在她听起来快要生气的时候才换了话题,说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就要高三了。
    “宋绫,你想过要考哪个大学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听说有很多人会出国读书,你想去吗?”
    那边传来了毫不犹豫的拒绝,宋绫说她讨厌学外语,也讨厌背单词。
    “你要出国吗?好像在国外买新版游戏机会比较便宜,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个,”话题被她岔开了十万八千里,然而她还记得及时表达了感激,“谢谢你,校花。”
    郑维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宋绫不以为然,答道别不好意思,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嘛。
    随后宋绫在电话那头继续胡言乱语了一番,又对他指导了如何给大滨菊换盆,通话结束的时候郑维仪才发现他问的问题完全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但他的心情竟然还不错。
    没有关系,他对自己说,反正他还有很多时间——他也有很多耐心,足够让他走到她的旷野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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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滨菊的花语是“真挚的友情”,哈哈哈哈
    虽然是校园if线,但是初二谈恋爱还是太早了,所以把年龄差去掉了,他俩都是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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