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松虽是从小儿没少挨他娘揍,但,像这回这样的,当着人的面儿,直接拿鞋子丢脸,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心下一愣,本能的便拧眉起来。
    他娘是脾气差了点儿,却并不是个不讲理的浑人,今日,她当着柳轻心的面儿,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难堪,是几个意思?
    “娘,你……”
    在自己一眼就瞧上了的女子面前,姜如松当然是会稍稍在意一下面子,不解的看向他娘,讨好的跟她眨了眨眼,跟她求告,在这里先不跪,等柳轻心走了,屋里没了人的时候,她怎么收拾他都行,结果却是……只遇上了她娘不容忤逆的坚决目光,得知求告无望,只得悻悻然的就地跪了下来,顺着他娘的意思,跟柳轻心致歉道,“言语失当,多有得罪,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如松一般见识。”
    “姜将军无需客气,悬壶济世,是我医者本分,就算需要施救之人,不是你爹娘这样的厉害人物,而是寻常百姓,我也一样会不遗余力。”
    柳轻心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分对什么人,什么事儿,像现如今姜如松这样的,觉得自己有些本事,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病患家属,她就半点儿都不会客气,“姜将军若是觉得,让我这么个女子,给老将军和老夫人瞧病,有失你神机营头领的身份,大可去跟陛下求告恩典,让陛下派遣御医,来给他们调养诊治!”
    有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可以冠冕堂皇,但,让人听去了耳朵里面,却就是刺耳难听了,而柳轻心现如今跟姜如松说的这句,就是如此。
    “这孩子,从小被我家老头子给惯坏了,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原本想让姜如松跟柳轻心建立点儿良好关系,为以后铺路,却不料,竟是被他的“不懂事儿”给搅和黄了,老将军夫人心里恼着,脸上却不敢妄动神色,拧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滚远点儿”,就转而跟柳轻心两个,继续拉着手说起了好话来,“都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跟老头子两个,这要是放了以前,可真是做梦都不能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般的境地,这般的……也就是轻心丫头你好心,不嫌弃我们这两个晦气的,肯为我们准备吃喝用度,还给我们治病……老人们常说的,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僻壤有远亲,可真是,真是半点儿都不哄人呐!”
    “老夫人言重。”
    跟什么人,说什么话,跟老将军夫人这言辞客气的人,柳轻心便是瞧着姜如松有火儿,也不能就冲着她老人家发泄,“你们是翎钧的恩师和师母,他不能亲力亲为的照顾你们,已是极大不对了,我这做她娘子的,若还不能代替他对你们尽些孝心,可就更是罪过了。”
    翎钧。
    这个名字,只要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又在帝都里走动过的,可谓无人不知。
    但……敢这么直言称呼他名讳的,说是屈指可数,也是绝不为过!
    通常而言,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恭敬的称呼他一声“三爷”,而那些不认识他的,则是……连这声“三爷”,都不敢瞎提的!
    姜如松在帝都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有余,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翎钧的名号,听自己寻常里仰慕至极的那人的名字,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从柳轻心嘴里被说了出来,那震惊,可真是用难以置信,都不足以形容的。
    “你……你刚才说,你,你是……三爷的娘子?”
    姜如松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脸色霎时间就变得苍白了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当然只是如果,如果柳轻心当真是翎钧的娘子的话,那,他刚才的一切所作所为,可就真是,真是太过失礼,太罪不可恕了!
    对“三爷”的女人动念头。
    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能够砍的呐!
    “你们都喜欢叫他‘三爷’呐?昨儿来的那人也是跟你这么称呼他的,嗯,如果你说的‘三爷’,是指的翎钧的话,那,就是没错儿了!”
    翎钧在帝都那边儿的名声,竟是有这般响亮,响亮的让姜如松这神机营的头领,都这般忌惮,这,可真是柳轻心没有想到的,不过……呃,以他那搁别人身上,早不知死多少回了的,身中数刀,还能躲避逃生,就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都道是,吃得了什么苦,享得了什么福。
    像他那么个敢拼命,又有胆识的人,家里头还有些本事,能让他在帝都里有所依仗的……要还不能混出点儿名堂来,那也就真是老天都该看不过眼去了!
    “如松不知是夫人尊驾,多有得罪,乞请降罪!”
    从柳轻心的嘴里确实了,她的确是翎钧的女人,这一刻,姜如松真是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扑通”一声儿跪在地上,半点儿都不觉得丢人的,就把头一磕到底,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来了,“此事错误,皆在如松一人,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只降罪如松一人,不要累及如松家中爹娘兄姊!”
    在柳轻心想来,翎钧就是有再怎么天大的本事,能让姜如松这种要身份有身份,要名望有名望的人……跟自己认个错儿,也就不得了了……
    不曾料,他竟是这么一下子就匍匐跪地,吓得全身都哆嗦了不说,还跟她恳求,只惩罚他自己,不要牵累老将军夫妇和他的哥哥姐姐!
    这……翎钧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凶蛮”之辈,才能给这么好好儿的一个,大小也是个将军的人,吓成这样儿?
    这是不是有些……咳,太过夸张了?
    “不知者不罪,大冬天的,地上凉的很,姜将军还是快快起身罢。”
    柳轻心心中满是疑惑,脸上却不能随意的表现出来,以防因老将军夫妇怀疑自己身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让翎钧将来也难帮她阻挡搪塞……轻咳一声,故作镇定的冲着姜如松一个远远的虚扶,就大方的“饶恕”了他的不敬罪过,“我让翎钧通知你来,是为告知二老病情,并非图你的跪拜,再者,恩师如父,老将军是教过翎钧本事的老师,你跟我们,也该算是平辈的,太过客气,反倒不妥。”
    听柳轻心表示,不跟自己计较了,匍匐在地的姜如松,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态度恭敬的朝着她,再行了一个拜礼,只是……下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抬起来了!
    索性柳轻心也不是很愿意让翎钧以外的男子盯着自己瞧,也就遂了姜如松的所愿,让他继续低着头听着,跟他由病因到严重程度,把老将军夫妇的身体状况,原原本本的够讲给了他知晓,当然,老夫人会有性命之忧这事儿,她没有当着二老的面儿说。
    对病人而言,死亡的恐怖,远比病痛要来得难耐,在不能保证,病人有足够心理承受能力的前提下,不可以告知病人死亡将至,这是所有有经验的大夫,都知道的事情,柳轻心当然也不例外。
    “那王八蛋!”
    听闻自己爹娘的疾病,皆是由如今江南答应的主事将军迫害造成,姜如松便是对柳轻心这“翎钧的娘子”心有畏惧,也是忍不住的,出言骂了那人一声儿,“以前时候,我爹待他也是不薄的,他竟然……竟然……真是该死!”
    “事已至此,愤怒和懊恼,解决不了半点儿问题,姜将军,事情咱们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烦劳你跟我去一趟良医坊的前堂,瞧几眼要给二老使用的药材罢。”
    老夫人病情的严重性,柳轻心是一定要告诉给姜如松知道的,不然,他来这一趟,也就没了任何意义,只是,这事儿,不能让老夫人知晓,不然……万一她一个承受不住,没被病给害死,反被她的话给吓死了,那可就是太划不来了,“这镇子小,药材不是非常齐全,有几味给老夫人医病的购买不到,稍后,我写一张单子给你,你回去了帝都以后,就各家医坊药铺里跑跑,买到之后,就让翎钧使人送来,医病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你虽不是学医的,这道理,也该是能明白的才是。”
    “如松的爹娘这边儿,就全烦劳夫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如松知道,如松定不惜一切法子的去弄来!”
    姜如松不疑有他,当下便一口答应下了柳轻心说的这话,在他看来,这镇子的确是有些太小,缺乏名贵药材,也没什么值得奇怪,“‘三爷’公务繁忙,捎送东西的这事儿,哪里敢烦劳他做,夫人……”
    “他就是再忙,也总是要回来看儿子的,顺道的事儿,没什么要紧。”
    柳轻心的这话,本是想说给老将军夫妇听的,给他们灌输上,小宝的确就是她跟翎钧的孩子这概念,只是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话,就被姜如松,给一耳朵听进了心里!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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