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的弟弟,没能来到这个世上,语嫣不禁有些失望的拧了一下眉头。
    不过,转念一想,好歹她的母亲,在她的“努力”下,得以保全了性命,语嫣的唇角,便又不禁微微上扬了起来。
    “父亲不要难过。”
    “人死,不能复生,但您尚处壮年,将来,总还会有其他儿子的。”
    说到这里,语嫣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站在距她不远处的柳轻心。
    “姐姐,医术高明,定能治好母亲的。”
    在来这里,与沈闻雷相见之前,柳轻心已经跟语嫣说过了,从今往后,在人前里,她们两人会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这事儿,让她高兴的险些蹦起来。
    “详细情景,需把过脉才知道。”
    对沈闻雷,这个会于将来,以她父亲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人,柳轻心没有太多的排斥。
    尤其,是在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之后。
    或许,他并不能算是个娴熟的父亲。
    但他在努力的学习,该怎么做才能胜任父亲这个角色,哪怕,对象是她这个,跟他只有微薄血缘关系的人。
    “燕京这边儿,我还走不了。”
    “但婚期将至,你再不回去,可该落人话柄了。”
    沈鸿雪一向善于,帮柳轻心阻挡一切为难。
    虽然,在很多时候,她未必需要。
    “从燕京到周庄,这一路虽算得上太平,却也不合适,只让她们两个姑娘,只带几个婆子和侍卫,自己乘车回去。”
    说罢,沈鸿雪缓缓转身,看向了站在距他约有一步之遥的沈闻雷,面沉如水的跟他说道。
    “索性燕京这边儿,也没有什么关系需要走动。”
    “此行,可方便劳三叔辛苦?”
    “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当人父亲的,做这种事,不是理所应该么!”
    沈闻雷正担心,自己的侄子,要让自己留在燕京,帮他共担采买事宜。
    他不擅长这个。
    确切地说,是之前,从未涉猎此道,以至于现在,瞧沈鸿雪与人应对周旋,他的脑子,都是一团浆糊。
    再说,他也不想跟语嫣分开。
    毕竟,他们已经分别得太久,久到他甚至想招一个上门女婿,而不是,待她年纪合适,给她择一个般配夫婿。
    再好相与的公婆,也不可能像自家爹娘般,娇惯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儿媳。
    他的嫣儿,已经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未能享爹娘宠爱,他怎么舍得,刚刚把她寻回来,就又让她,去旁人家受委屈?
    可她眼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总不太合适……
    沈闻雷心思急转,当下,便决定了,待回去了周庄,就跟他嫡妻商议,不把语嫣外嫁这事儿。
    反正,他们也没有儿子。
    招个养老女婿回来,他的父亲,沈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太过反对。
    “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出发回周庄罢。”
    “祖父说,圣上派去的那些闲杂人等,整天无所事事,恨不能一天里,跟他问七八遍,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而且,他也想你了。”
    很显然,沈鸿雪说的这番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当真紧要的。
    沈家,是有高皇帝赐匾的。
    若沈老爷子,着实不想理那些聒噪家伙,大可使吓人把院门关闭。
    莫说,只是隆庆皇帝派去的那些婆子侍卫。
    便是当今朝中的一品大员去了,也只敢乖乖的,在门口静立等候,不敢发出半个字儿的杂声碎音。
    “我跟翎钧商议一下。”
    “给他把替换的药备好了,就回返周庄去。”
    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的。
    这一点,柳轻心早已想了明白。
    所以,此时听沈鸿雪跟她说起,她也未表现的太过抵触。
    “母亲有疾患再身,为人子女的,自然该竭尽所能,为其解忧。”
    提起自己的这便宜娘亲,柳轻心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下。
    前几日,她是人送信来给沈闻雷,特意在信封的夹层里,单独给她写了封信。
    信里,她以回忆口气,详述了那个,她和沈闻雷所生,年幼夭折的女儿,从出生,到入土的诸多旧事。
    甚至,连其喜好,小动作,曾跟人说过的,带了几分幼稚,却令人听之难忘的话语,也一一列举了出来。
    她很聪明。
    或者说,很希望,让她成为她的另一个女儿,并愿意竭尽所能的,当好她的母亲,不因语嫣的回来,而让手中的水碗倾斜。
    如果来得及,她希望能治好她的病,或更进一步,设法,让她给沈闻雷生个儿子。
    虽然,她并没有重男轻女想法,但在这个时代,她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的东西太多。
    而且将来,她和翎钧要面对的豺狼虎豹,多如过江之鲤,若不能以雷霆手段,将所有泥泞,悉数铺成坦途,她便将不得不于之后,耗费更多心思,设法让自己于泥泞中脱身。
    “你也去跟落尘说一声吧,语嫣。”
    “不然,他可该怪我,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你给拐走了。”
    语嫣的年纪,只比柳轻心这身体的原主小了一点。
    依着这时代的旧俗,她的爹娘也是时候,帮她谋划婚事了。
    之前,她在摄天门中生活。
    生活在她身边的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没人会无聊聒噪的,去招惹她这“女魔头”不悦,给自己惹麻烦上身。
    但现在,她已找回了爹娘,情景,可就大不一样了。
    柳轻心知顾洛尘对羽嫣有情,亦知语嫣对顾落尘有意。
    虽然,她不是很赞同,尚未发育完全的女子,早早的嫁人生子,拿自己的命和余生苦痛,换旁人的交口称赞。
    但她觉得,有情人,还是该终成眷属,才能算得上不负此生。
    若有可能,她,愿尽己所能的,帮他们二人圆满。
    “落尘,是什么人?”
    听柳轻心提到一个男子的名字,沈闻雷顿时绷紧了身子。
    娶为妻,奔为妾。
    一个女子,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男子成了连理,那便意味着,是要这辈子,都与正妻之位,失之交臂了。
    纵那男子宠她,将她扶上平妻位置,她的上面,也还有一个不可撼动地位的嫡妻,而且,需忍耐旁人于背后指点非议,倾尽一生,也难得逍遥自在。
    他的女儿,不该过这样委屈的一生。
    哪怕,会需他竭尽所能,累他遭千夫所指,于史册留下万载骂名,也……
    他不介意,那人是不是权势滔天,是不是家财万贯,哪怕那人,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只要,能待他的女儿好,能给她女儿嫡妻的位置,也是,诸事都好商量。
    就算他的父亲,沈老爷子,偏心,不肯给语嫣,与柳轻心相类的嫁妆,也总不可能,少的不足以她余生安稳。
    而且,他和他的嫡妻段氏,这些年,也算是,存下了些许财帛,若加上,他嫡妻的嫁妆经营所得,总也不至于,就让他的宝贝女儿,过得不如别家闺秀了才是!
    “我心悦的人!”
    “我,我非君不嫁的人!”
    “他现在,现在受了点儿小伤,正在调养,待他好了,待他好了,就会,就会去家里提亲!”
    未及柳轻心继续说话,语嫣便抢先一步,给了沈闻雷答复。
    说罢,便是整张脸,都红成了与宫墙相类的颜色。
    顾落尘说,若他前往提亲,她爹爹不允,他就抢了她走。
    她也答了顾落尘,若她爹爹不允,她就跟了他私逃。
    可如果能够,她还是不希望,这种情景发生。
    毕竟,多一些人给他们的执手偕老祝福,总好过,多一些人,对他们的未来口出恶言,尤其,这做这些事儿的人,还是她失散多年的至亲。
    “那人,姓落名尘?”
    “贯籍哪里?”
    “现定居何处?”
    “做什么营生的?”
    “家里有几口人?”
    “家里人,在街坊邻里处,口碑如何?”
    “待你怎样?”
    “怎么认识的?”
    在大部分老丈人的眼里,女婿,都是要抢走自己掌上明珠的坏家伙。
    当然,这“大部分”,不包含子嗣众多,只把自家女儿,当成给家族谋取好处筹码的“部分”名门望族。
    沈闻雷双臂紧绷,像是本能防备,有人来抢他的宝贝女儿,然后,一股脑儿的,跟语嫣问出了,自己急需知道的,数个与那个名唤“落尘”的人,相关的诸多问题。
    “那人姓顾,名落尘,是妹妹的救命恩人。”
    “比妹妹大了三岁,燕京人士。”
    “继承祖业,以经营皮草生意为生,家里,在许多城池,都有铺子经营。”
    “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且去年秋天时候,已经嫁人。”
    “我使人打听过,跟他家做过生意的人,都说,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非常可靠。”
    顾落尘的真正身份,是一准儿不能让沈闻雷知道的,不然,他和语嫣两人的姻缘,定会遭遇许多,本没必要遭遇的阻挠。
    虽然,那些于旁人看来,头疼至极的阻挠,对顾落尘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好对付的事,但语嫣,定不会希望,她的心上人,跟她的爹娘相处不快。
    柳轻心紧一步上前,面不改色的,拍了拍正在犯愁,不知该怎么跟沈闻雷说明的语嫣,把一些事儿,“恰到好处”的换了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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