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轻心说,可以通过触碰房间里的东西,获悉周围是不是有人,在场的其他几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之前,他们不是没听过悬丝诊脉这种神奇手段,但能像柳轻心这样,通过碰触周围物品,就根据脉搏辨认……却着实是有些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优秀的杀手,可以通过调息,与周围融为一体,卓越的杀手,甚至能做到长时间闭气,但……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没有脉搏,就……
    “要是早十年认识你,我就是跪钉山,也得求老头儿收下你这个徒弟!”
    顾落尘并不是个聒噪的人,确切的说,是除了在柳轻心面前,他都冷的像块捂不化的石头。
    他很少提到自己的师父,像今天这样,用到“求”这个字,更是连语嫣都没见识过。
    “十年前,我还不会医术,你就算一早儿识得我,也未必会生出这般念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顾落尘“嫌弃”年纪大。
    柳轻心攥了下拳头,努力说服自己,顾落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熊孩子,跟他置气,气坏自己不值当。
    “你生气了,女人。”
    顾落尘神色未变,说话的调子,也与寻常没什么区别,但对柳轻心这种善于观察的人来说,他的疑惑却显而易见,“为什么?”
    “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不要跟女子讨论她的年纪,这不礼貌。”
    看着顾落尘这没什么常识的熊孩子,柳轻心只觉头大如斗,教训吧,他听不懂,不教训吧,日后,还不知得被他气死多少回。
    “我记得。”
    “我没说你年纪大。”
    顾落尘稍稍想了一下,再次确认,自己刚刚没有提到“年纪大”这三个字,才又看向柳轻心,继续说道,“是你自己心虚。”
    “听说,人上了年纪,容易变得小气又记仇,有些严重的,还会健忘。”
    听顾落尘跟她狡辩,柳轻心反倒不生气了。
    以前,这熊孩子冷静的像个糟老头,一天也未必能吐出十个字来,像现在这样跟她犟嘴,更是压根儿不可能。
    她乐得见他慢慢有了表情,懂了喜怒,学会了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处……嗯,怎么说呢,就像是个当娘的,满心喜悦的亲见了自己儿子长大!
    “我错了!”
    眼见着柳轻心从袖袋里一瓶瓶取出糖果,又绕过他,一瓶瓶分给翎钧和语嫣,顾落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服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柳轻心本就没打算克扣顾落尘的糖果,这会儿,听了他认错,哪还舍得继续“收拾”他,只笑着从袖袋里摸了与语嫣一样数量的瓶子出来,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拈了一瓶单独的,往房梁方向一抛,笑着问了一句,“刚才,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对吧,茶隼?”
    嗖——
    一道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闪过,柳轻心抛向房梁的糖果瓶凭空失了踪迹,接近着,檐角方向,便传来了咀嚼硬物的声响和茶隼那特有的寒凉调子,“回夫人的话,茶隼刚刚打了瞌睡,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
    跟顾落尘要了一份大明堪舆图,又对着那谜题研究了小半个晚上,柳轻心便弄明白了出题人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晴岚对着典籍钻研了三年,都没理出头绪。
    袁岚已经传承了天师,会占星,而晴岚,却只虚有一个天师后代的名头,没来得及研习家学,就逢了家族蒙冤。
    所以,没人能跟晴岚告诉,成为天师,该学点儿什么,或者,日月星辰东升西落,与现实对应了什么。
    柳轻心虽也只在研究古医施治的时候,简单的了解了些许时辰、节气和时令与天象的关联,但只拿来破解这么个谜题,却是足够用了。
    “这里,该是下一个地点,趟无意外,那人,还是不会亲自前来。”
    放下描眉的炭笔,柳轻心缓步走到了小榻旁边,在翎钧的身边坐了下来。
    翎钧睡得不沉,像是正被困于某个讨厌的梦境,他较之前又瘦了许多,脸色也泛着苍白,闻到柳轻心身上的沉香味道,像是舒服了不少,本能地往她所在的方向凑了凑,紧拧的眉头,也稍稍松开了一些。
    索性现在唤他起身,也不是谜题指引的日子,柳轻心便趁他睡着,没法可以掩饰虚弱的档儿,偷偷的又给他把了个脉,然后,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险些要了命的伤,仍未恢复完好,近些日子,又动怒焦虑,致气血更亏虚的厉害了。
    都道是,帝王身侧皆虎穴,半生荣辱可白头。
    对自己儿子,都能这般狠得下心来打磨,除了帝王,哪个爹娘舍得?
    “轻心……”
    翎钧发出了一声细若蚊蝇的梦呓,翻了个身,脸上泛出了浅浅的红,“我心悦你……”
    “我也心悦你。”
    听到翎钧在梦里对自己表白,柳轻心不禁一笑,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浅吻。
    恩——
    翎钧被这吻惊醒,仍有些懵懂的在小榻上坐起身来。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眸子恢复清明,待确认,坐在自己旁边的,的确是柳轻心无误之后,才又满心欢喜的弓起身子,把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
    “来之前,鸿雪跟我唠叨,让我设法劝一劝你,道是如果无暇照料,可以把小宝先送回沈家去养着,怕太早断奶,会对孩子不好。”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
    说到这里,翎钧稍稍停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的环住了柳轻心的腰身,把脸埋进了她的衣襟,“小时候,我总羡慕旁人家孩子有娘亲疼爱,便去缠着姜如柏那倔驴逼问,我娘亲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他被我缠得烦了,便带我去了彼时,我娘被迫出家的那座山下,远远的朝那山上的道观磕头。”
    “那时,我便发誓,待有朝一日,我活出个人样儿来,定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委屈。”
    “可现在,我……明明像是活成了被那群牛鬼蛇神忌惮的存在,却还是要让你因为我的虑事不周委屈,让小宝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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