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宁有知瞪她道,“去拜佛怎么就是豁出去呢,说得好像你亏了似的。”
    赵采菲嘀咕道:“我又不信那个,去一趟不是浪费工夫。”
    宁有知气得手中佛珠快速转了几圈,“你这孩子,心若是不诚,就不要去了,省得冲撞佛祖!”
    赵采菲道:“妱儿姐心诚,你让她去啊!”
    宁有知看向一旁委屈巴巴的宁妱儿,不由也软了语气,“我这还不是怕妱儿身子不好,你还记得三年前那次……”
    “呀呀呀,我的亲娘啊!”
    赵采菲急道:“你也说了那是三年前,妱儿姐如今都要及笄了,怎还会那般不小心,到时候裹严实些,再多佩几个药囊,别说毒蜂了,就是蚊子也叮不着她。”
    说着,她又冲宁妱儿挤挤眼,“再说,张大夫不是说了么,妱儿姐如今身子愈发好了,应当适当出去走走,长期闷着反而不好。”
    宁有知疑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采菲无不得意,“这府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人虽未去探望,可是心却始终记挂着妱儿姐!”
    细看宁妱儿,的确是比前几日气色好了不少。
    最终,宁有知在赵采菲的软磨硬泡下,还是应允了。
    回去时赵采菲要送宁妱儿,两人已有半月未见,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赵采菲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从儿时便是如此,宁妱儿不能外出,赵采菲便将外面的事说与她听。
    哪家小姐脾气好,哪家公子模样俊,谁家老爷找了外室,谁家夫人生了儿子……
    整个衡州城,不论大事小事,几乎没有赵采菲不知晓的。
    在她的影响下,宁妱儿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能将各种事知道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怎么就说起了魏王,一提到魏王,赵采菲明显兴致更高,她将婢女支得远远的,这才低声与宁妱儿说起来。
    “皇上因容贵妃的原因,偏爱于他,可这个魏王除了模样以外,样样都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净是与一群男人厮混,若是从前,这样的苦差事根本轮不到他做,还不是因他抢了玉平公主的男宠,闹得满城风波,皇上才让他出来避避风头……”
    赵采菲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宁妱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憋了好半晌,才低低开口:“你可要把我哥看紧了,没事儿就这里疼,哪里痒的,让她多去吉安院瞧你,莫要总是跟着魏王跑前跑后的……”
    宁妱儿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采菲也不好再细说,只是忧心地叹气,“罢了,反正魏王最晚月底就走了。”
    得知沈皓行再过半月就会离开,宁妱儿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过几日去福华寺以外,往后这半月里,她便寸步不离吉安院,不管那梦魇是真是假,惹不起她总归是躲得起的。
    这几日宁妱儿气色愈发好了,那梦魇也未再出现。
    汀兰苑里,晨起的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沈皓行缓缓睁眼,如昨日一样,微微上挑的眼角上挂着一滴泪珠。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用指尖点掉眼角泪珠,随后拿指腹轻轻揉搓着那滴冰凉的湿润。
    “沈皓行啊……”
    他默念自己名讳,许久后冷冷嗤笑。
    “一个死了的病秧子都能让你哭成这般模样,那你可当真是个废物了……”
    作者有话说:
    本王给大家表演一个自己骂自己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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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这小病秧子
    不过,那小病秧子在梦里死了,这荒谬的梦也许会就此结束。
    然而事与愿违,沈皓行的梦魇还在继续。
    每日清晨醒来,眼角依旧会挂着泪。
    最开始他还能淡定地点掉泪珠,冷嗤上一句,“废物,没出息。”
    到后来,不光是眼下乌青,连心口都会没来由烦乱。
    既是这般舍不得她,怎不随她一道死了?
    整日在他梦里哭哭唧唧做什么……
    沈皓行站在窗旁,面色阴郁地盯着远处那小院。
    这几日里,常见那边依旧毫无所获,赵府的背景干净到让他们找不出一丝错处。
    阖府上下一派祥和,膝下的三个儿女,性格大不相同,品行却皆为端正,连身边的友人也多是秉性相仿之人。
    再说这汀兰苑,每个角落都不曾被暗卫放过,连同这院里的花草泥土也在暗中查过,绝无异样。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常见只好提起巫蛊之术。
    南方的确在某朝盛行过一段时间的巫蛊之术,后来朝廷明令禁止,那些邪术便也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沈皓行最不信怪力乱神,他不屑道:“若当真有此神通,谁人还上战场,直接诅咒下蛊便是。”
    常见原也是不信的,这还不是实在找不出缘由来,才提及此事,见沈皓行不信,他便也作罢。
    沈皓行朝吉安院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小病秧子可有动静?”
    “宁姑娘明日要去福华寺礼佛,”常见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道,“莫不是这寺中有古怪?”
    沈皓行没再开口,许久后才悠悠地收回目光。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彻底明亮,赵府的马车便已经出发,行至福华寺需一个时辰左右。
    一路上有赵采菲陪着,马车内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行至一半,宁有知乏了,撑着太阳穴在一旁小憩。
    赵采菲不敢在说话,便将昨日买的糕点翻出来吃,她捏起一块儿菊花糕递给宁妱儿,小声道:“今日午膳定是要在寺中用,那斋菜寡淡无味,且半分油水都没有。”
    宁妱儿痛感低且没有味觉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的竹安和岁喜以外,便只有张大夫同宁有知清楚。
    她还记得那时宁有知一边抹泪,一边对她说,“这是佛祖怜佑我家妱儿,便舍不得你再吃苦,再受罪,所以才叫你如此的,只是……这件事不得对任何人说。”
    她的小侄女这般心疼人,不该再被任何人妄议。
    宁有知也的确将此事瞒得极好,阖府上下再无旁人知晓,连赵茂行也不知。
    这么些年过去,宁妱儿不仅习以为常,且还能掩饰得极好。
    她笑着从赵采菲手中接过菊花糕,咬了一口后,配合地点头道:“好吃,入口清香,酥软不腻。”
    “嘿嘿,我就知道咱俩口味相同!”赵采菲低低笑着,又捏一块儿塞给她,“一会儿便要到了,赶紧多吃点。”
    秋分这日上山拜佛的香客颇多,心诚之人大都是将马车停在山下,步行至山上大的福华寺,也有身子不好的年迈之人,爬不动山,便直接让马车停在福华寺外。
    宁有知原本也是这样安排的,宁妱儿却是觉得不够心诚,干脆就在山腰的地方下车,一路走走歇歇,身子也还吃得消。
    她今日只带着竹安,两人身上都系着好几个驱虫的药囊,山上凉,她穿得也比常人厚实,身上冒出一层细汗也不敢脱衣。
    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吸也明显急促了些。
    山上缭绕的雾气中,夹杂着浓浓的香火气。
    今日寺中香客虽多,却都是少言寡语不敢烦扰到神明。
    宁妱儿一路跟随姑母,挨个与神佛叩拜上香。
    赵采菲一开始还在后面跟着,后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静心大师宣讲佛法的时辰就要到了,宁有知也顾不得寻她,带着宁妱儿便来到佛堂,两人来得晚,便只能坐于最后的蒲团上。
    宁妱儿听得认真,有不解的地方还会暗暗记在心中,待一会儿人群散开,便打算上前询问一二,可就在这时,衣摆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宁妱儿蹙眉回头,看到躲在门外的赵采菲冲她夸张地做着口型:出来,快点啊。
    宁妱儿微微摇头,回过身继续听讲。
    赵采菲也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见宁妱儿不搭理她,便在后面连拉带拽,闹出些许动静,惹得一旁小沙弥也朝这边看来。
    宁妱儿怕扰了堂中清静,只好悄悄退出佛堂。
    赵采菲见她出来,连忙拉着她朝堂后的一处院子走去。
    宁妱儿脾气向来好,也没有和赵采菲恼,只是又累又困惑,她停下脚步,扶着一颗老槐树,轻吐着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赵采菲见她小脸通红,这才反应过来她这身子是急不得的。
    她一面拿出帕子帮宁妱儿擦拭额上细汗,一面急道:“我方才看到我哥了!”
    宁妱儿愣了愣,“表哥也来了么?”
    赵采菲压着火气道:“娘今日来福华寺上香,我哥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想来,跟着一道便是,他呢?这样鬼鬼祟祟的独个跑来,肯定是没做好事!”
    说完,便又来牵宁妱儿的手,宛若一副要捉贼的架势。
    细细品来的确有几分怪异,但宁妱儿不愿多事,她摇头不肯再走,“表哥近日繁忙,兴许是在办正事,我们还是不要去叨扰了。”
    “怎么能是叨扰呢?”赵采菲四处看了看,压声道,“我们就躲在暗处瞧一瞧,若真是在办正经事,我保证立刻带你回来。”
    宁妱儿心里不想去,便也没多想,直接道:“那要不是正经事呢?”
    赵采菲眸色沉了沉,“那就不好说了,得看不正经到什么地步……”
    宁妱儿见赵采菲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慌,她咽了口唾沫,正打算开口劝劝,便见赵采菲忽然她手松开,咬牙道:“罢了,我自己去!”
    宁妱儿劝不动她,也不敢任由她乱来,想着有她在旁边还能看管着些,便只好跟着去了。
    两人走进一处果园,快出园子时,看到不远处的小溪旁有一座石亭,里面只有两道身影。
    赵采菲连忙将宁妱儿拉到果树的阴影中,悄默默探出一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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