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曦的哈欠声,伏言脑子里蹦出一副小猫的样子,那小猫特别调皮可爱,好似已经蹦进他的怀里。
    伏言:……自己的脑壳子坏掉了,总是胡思乱想。
    伏言站了起来,绕过屏风走到了内室,见陈曦已经懒洋洋半趟在床上。她哈欠连天,眼中含泪,双目迷离,缱绻万分,简直让人想抱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而陈曦本来在迷迷糊糊状态,被青云一推才看到伏言,吓得立刻坐正了身子,脸上也浮上讨好的笑容:“摄政王忙完了?摄政王辛苦了。摄政王您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吩咐人上夜宵?”
    陈曦觉得自己不是皇上,简直就是太监中的太监,狗腿子中的狗腿子!
    陈曦觉得自己演技十分精湛了,但伏言见了却只想笑,因为太过浮夸。但见她如惊弓之鸟、伏低做小的模样,他又有些心疼。
    伏言蹲下身来问道:“皇上您是不是累了?以后累了先睡就可以。”
    陈曦:“……我不累的,我要陪着摄政王一起。”
    见伏言并不说话,陈曦壮了壮胆子问道:“摄政王,您晚上睡在哪里?您要是喜欢这张龙床,我可以去偏殿睡的。”
    我很忠心的,你看到了吗?
    伏言见陈曦又怂又努力壮胆的样子,一双丹凤眼笑眯了一些,让整个人都如同带了一层柔光。“皇上您睡吧,等您睡着,臣便去偏殿休息。”
    陈曦望着伏言无声控诉,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办公,她睡不着啊!
    好似感受到了陈曦这份控诉,伏言笑了笑,虽然没再说话,但终于还是让太监们抱着一堆折子离开了正殿。
    此时已是傍晚十分,天边的云霞带着一层或红或金色晕边的乌黑,看起来十分诡异,比今日的一地血泊还要妖冶可怖。
    伏言出了大殿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望着天边,脸色被这种诡异彩霞衬托得恍恍惚惚忽明忽暗。
    伏言这个样子吓得一帮子太监大气不敢出,就怕惹恼了这个杀神。
    而伏言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他眼里只放得下陈曦一人。
    今天陈曦问他,他们认识吗?
    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八年前,同样也是端午这一天,伏言家族落了一个家破人亡。
    伏家是武将世家,百十年来一直镇守着西北边关,最危难之时甚至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用生命将第戎阻挡在疆土之外,可谓战功赫赫。
    可是皇上却听信奸臣谗言,或者说他自己忌惮了伏家手中三十万大军,认定了伏家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篡权谋逆。
    皇上不敢冒然斩杀伏家男人,毕竟伏家壮丁多在关外,于是各种仔细筹谋之后把伏家诓骗进京。
    伏家人世代忠心,哪里会想到他们守护的皇上会如此下作,自然是听命进京。
    皇上对伏家大肆封赏,各种尊崇,甚至在端午龙舟大赛上让伏家近身随侍,恩宠好似超越了所有世家一般。
    伏家十分惶恐,还想着要低调才是,毕竟他们只是武将,根本不会和一棒子酒井官场的勋贵们应酬。可他们见皇上兴致大发,也不敢十分忤逆,只能接受这份恩宠。
    可是正当龙舟赛热闹之时,突然有刺客来袭,冲破重重守卫,直冲皇上而来,瞬间引起一场混乱。
    好在这场混乱很快就被护卫军镇压,而且伏家男人也以一敌十,为了保护皇上不惜拼命。
    可贼人被抓之后,当时便指认是伏家造反,让众人哗然,纷纷侧目。
    伏家力争清白,可皇上却并不给予这个机会,当时便下令将伏家老老小小几百口人全部绞杀。
    而这时候,皇上的人也同时已经在边关做好了准备,那里留下伏家人也遭了灭口。
    伏家男人在京城的死后被扔进了乱葬岗,在边关的被吊在城门上风干,而女人也几乎没有活口。
    当时场景之惨,简直超乎伏言一个小孩子的想象。虽然他年纪小,但却一直跟着父兄守护边关,甚至也曾上战场历练过,他最知道伏家人的忠心。
    伏言心中大恨,恨不能将整个皇族和这整座京城都化为火海。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哪里有报仇的机会。
    而伏言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是大皇子的伴读,一直住在宫中。而端午那一日他正好病了,临时没跟着去汉江边上看龙舟,这才逃脱了被斩首的命运。
    因为打了一个时间差,忠仆便想带着伏言逃离皇宫,而当时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匆忙之间躲在了五皇子的宫殿。
    当时他们觉得五皇子小,而且知道五皇子身边不怎么留人,方便他们躲藏。而其实没两天便被五皇子发现了,然而她不仅没有声张,反而悄悄帮着隐瞒,还省下自己的饭菜偷偷给这二人,并配合着将人送了出去。
    这其实只是原主的善念,她只是不忍心大活人被杀死而已,因而从来没往心里去。
    而且原主从来没想过还有再见伏言的那一天,所以对这段过往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所以陈曦才并不知道来龙去脉。
    当然,哪怕陈曦知道那一段,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人会把伏言当作当日那个惶恐不安的孩子。
    毕竟当时那么落魄的一个孩子,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谁能想过他会东山再起,甚至造反成功?
    可伏言记着那段恩情,牢牢记着。
    他那时候每天都觉得这是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天,又恨又怕的时候,唯有五皇子这个假皇子给了他温柔。
    而伏言也见证了五皇子的可怜,他心疼自己的时候,甚至还会心疼一下这个假皇子。
    因为感恩和心疼,伏言往后每日都会在脑海里想起五皇子的笑容,进而生出了一份执念。
    想到上一辈子他和五皇子都死于非命,伏言青筋都跳起来。
    上一辈子,他杀了一个痛快,可惜却被盟友反过来击杀。不仅没有给救命恩人好日子,死后化为魂魄还要看着恩人过那种非人生活,伏言差点化身为魔。
    好在上天有灵,能让他重来一回,让他可以守护自己的恩人。
    伏言这次重生也不过两年,虽然不能挽救家人,但足以让他报仇并挽救恩人的命运。他却做了万般准备,只待今天这一击。
    靖国公和吴国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伏言更记恨吴国公这个小人。
    他和靖国公只是权力斗争,认赌服输。但吴国公这个人简直是一条最恶心的蛆虫,没有他做不来的肮脏事情,所以伏言特意留下他,让他慢慢体会痛苦。
    从荣华富贵跌入万丈深渊,吴国公应该会很享受这一感觉吧。
    至于皇上,伏言看在陈曦的面子上也让他死个痛快。
    不过在皇上临死之前,伏言脚踩着这个男人将他是伏家男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让皇上亲眼看着皇子们一个个死在了他前面。
    看皇上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还有恬不知耻的求饶,伏言将这段恩怨彻底放下了。
    伏陈两家的恩怨就此消失吧,以后他只认定了陈曦这个恩人。
    伏言脑子里一会想起过往,一会又放空,直到月亮爬了上来,他才慢慢往前殿走去。
    陈曦见人走了,小声嘀咕:“摄政王不愧是心怀天下之人,处理起政务来可真是够拼命的。”
    这种人来自基层,见过百姓疾苦,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吧?
    陈曦这种长在红旗下的人真心认为天下应该能者居之,而不是靠姓氏便能兴风作浪。
    青云和白玉替主子换洗好了,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的主子,忍不住叹气。
    “主子,您若换回女装,还能顺利出宫吗?”青云忍不住问道。这样美的女人,哪个男人能放过呢?
    陈曦也叹气:“我有前朝血统,哪怕是公主也是个祸患。哪怕凭着美色一时得宠,终究不会让我生下孩子的。”
    “放眼整个后宫,若是生不出孩子的妃嫔过得还不如得脸的宫女呀。”所以必须出宫!
    白玉深以为然,点头道:“主子,今天有三位公主来给您送汤呢。她们打着来看望您的名义,实际上是为了攀附摄政王这棵大树而已。”
    “不过摄政王好似并不近女色,当时便让人打发了人不说,还罚她们到北苑抄经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估计是一关一辈子了。”
    陈曦本来还瞌睡,听到白玉这样说,她立刻做起来追问道:“什么,摄政王不喜欢女色?”
    白玉点头:“对呀,感觉这样挺好的呢,主子您就安全许多。”
    陈曦指了指自己:“可我现在在外人眼里是男人那!”
    主仆三人都睡意全无:摄政王好南风?!
    陈曦捂住自己的小屁股,若是摄政王发现她是女人的事实,会不会一怒之下立刻拉出去让狗给吃了?
    呜呼哀哉,她是女人这个小马甲必须捂严实了,她真的不想死呀!
    第58章 被逼登基
    陈曦如今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当一个好的傀儡皇帝!
    为此,陈曦每天过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伏言上朝她上朝,伏言吃饭她作陪,伏言批阅奏折她在一旁看书学习,伏言渴了她比宫女都勤快,总之比传说中的三陪还要陪,换句话说是特别的兢兢业业。
    当然,还没有□□,但这也不能怪她不够尽心,是他不需要而已!
    朝臣们每天在朝堂之上启奏政事,名义上皆过问陈曦这个新皇的意见,然而她却每一次都要扭着头问伏言:
    “摄政王您意下如何?”
    “摄政王您觉得呢?”
    “摄政王您有什么想法?”
    ……
    总之就一个意思,摄政王说什么她听什么,摄政王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摄政王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她一点个人主见都不敢有,绝对是史上第一乖巧小傀儡。
    陈曦这样做是为了明哲保身,也是因为伏言这人确实比她思路清楚,如今她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尤其看着朝堂上每天都有人因为触犯了伏言的霉头而被拉出去斩了,然后又有新人进入朝堂,陈曦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到现在的充分麻木。
    陈曦抱紧弱小的自己,她只要活下去就好,平平安安活着就能完成任务。
    她每天唯一能稍微松快一点的时间也就是睡觉之时,另外就是每天一个时辰的藏书阁读书时间。
    皇宫藏书阁乃天下最丰富藏书之地,陈曦打着学习的名义,但她并不是漫无目的看闲书,而是专门阅读前朝的朱批奏折。
    奏折分几类,若是寻常的问安和拍马的奏折并不一定会留存,但涉及军事和重大政务的在上报奏折之官员看过后,每年年底都会返回,然后专门留存在藏书阁顶楼。
    朱批奏折一般人没有阅览权限,但陈曦好歹是名义上的皇上,看这些自然名正言顺。
    陈曦虽然咸鱼,当然也是被伏言逼得不得不咸鱼,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想寻求突破口。
    而陈曦通过翻阅奏折了解前朝的事情,也是为了真正了解百官背后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去了藏书阁。负责看守的老太监恭敬行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陈曦按照时间顺序翻阅奏折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镇国公灭门一案,而这位国公爷正是姓伏。
    陈曦皱眉,回忆之前这位国公爷的事迹,好像是妥妥爱国人士,甚至为了抵御外地全家老小齐上阵过,为何突然就要造反?
    而且伏这个姓氏可不是什么赵钱孙李这种随处可见的大姓,让陈曦不得不联系到伏言这位摄政王。
    若者真是有关联,那先帝死得不亏,毕竟他也曾灭了伏家满门呢。
    可是陈曦并不知道剧情,又不敢随意打听摄政王的事情,简直两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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