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都敢,还怕什么呢?
    宋善宁这样想着,忍不住收紧手臂,将自己裹紧,只差蜷成一团了。
    碧螺知道她此时心情定然不佳,不敢说话,默默守在一旁。
    到公主府后,她轻轻拍一拍宋善宁的背,“殿下,到了。”
    然后先下车,在下边扶着宋善宁。
    刚握住宋善宁的手,她忽然眯起眼睛往周边看了一眼。
    同为公主府,但是这永安公主府和宁阳长公主府却不一样,眼前这条小巷寂静且守卫森严,除了十步一个的护卫之外,路上连一片落叶都瞧不见。
    宋善宁偏头看她,“怎么了?”
    碧螺蹙起眉,“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似的。”
    宋善宁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过去,“钱兴为的人吧。”
    她今日未曾遮掩行迹,就这般大大方地出门去,定然会被人盯上。她心里烦躁,亦不想理会,回去沐浴之后,便上床补眠。
    碧螺和银梭都不敢打扰,偏偏宫里来了人,说是林皇后宣她进宫。
    宋善宁没有露面,直接道:“我不舒服,不去。”
    那人自然不信,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忤逆她的意思,在小厅等了近两个时辰,都没见到宋善宁的人影,无奈回宫复命。
    “你说什么?”林皇后戴上鎏金耳铛,皱眉,没听清似的,“再给本宫重复一遍。”
    那人跪在地上,肩膀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说:“殿下说,她不舒服,不想进宫。”
    当的一声,林皇后将手里的玉梳拍在梳妆台上,“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人点头,小声回道:“是,奴婢不敢编排公主。”
    好啊,原本还只是当面忤逆,如今竟是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抗旨不见。
    可真是她生下来的好女儿。
    心头怒气腾然窜起火苗,林皇后沉着脸,不说话。
    底下跪着的那人把头埋得很低,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颤,林皇后厌恶地瞧他一眼,“滚下去。”
    他忙不迭滚了。
    正巧釉心这时进来,端着一盘蜜瓜,柔声劝慰道:“娘娘,没准殿下是真的病了呢,您何必和她置气呢。”
    林皇后端坐,目光落在镜中,发现自己的眉心已经生出了纹路。
    她冷冷一笑,然后舒展眉眼,情绪变得快,语气却没有半分起伏,俨然怒气未消,“我若是和她置气,只怕真的气死了。”
    釉心将蜜瓜撂下,给她揉捏肩膀。
    静默片刻,林皇后问:“玉林回来了么?”
    釉心算算时间,“想来应当是快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间有通报声传来,“娘娘,玉林来了。”
    “让他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进来,他跪下行礼,“参见娘娘。”
    林皇后已经靠到一旁的美人榻上,朝他抬了抬手,问:“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玉林回禀道:“已经查清楚他的身份。”
    林皇后懒洋洋的,其实并不是多么关心,“谁家的?”
    玉林答:“窦承的徒弟,名谢谌。是廷安侯府的庶子。”
    廷安侯府,林皇后有些印象,还是因为当初为宋善宁挑选夫婿时,他家的长子谢谨曾勉强如果她的眼。
    为人一表人才,性子能力皆数上乘,只可惜家室太低,她看过便直接否决了。
    嫡长子她尚且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庶出。
    只是,她皱眉,“一个低贱的庶子,怎么攀上的窦承?”
    玉林答:“谢谌的姨娘在府中并不得宠,他在侯府的处境也不得意,小时候被谢家二公子欺负,险些被打死,他偷跑出侯府,摔在一间医馆门口,正好遇上窦承的妾室。”
    “后来,也是窦承的妾室替他拿的看病的银子,一来二去便熟悉了,正巧当时窦承是廷安侯的上司,他知道了谢谌身份和处境后,颇为怜惜,两人又没有孩儿,便干脆收他为徒,当义子一般教养,一直到今日。”
    听上去倒是巧合,这窦家夫妇也算善良。
    林皇后却问:“没有别的渊源么?”
    玉林一怔,摇了摇头,“没有了。”
    林皇后嗤笑一声,反问:“若只是寻常偶遇,窦承敢为了这无名小儿忤逆陛下和本宫?”
    窦承是武将,最知道什么是忠君尽心。
    太子早立,亦是皇上亲选,便是他日后的主子。
    他这样的态度,实在不寻常。
    玉林也觉出蹊跷,但百般探查,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渊源。
    林皇后琢磨一会儿,问:“你说,谢家的这个,是先和窦承的妾室遇上的?”
    “是。”
    她问:“窦承没有夫人么?”
    玉林自然也查过窦承,答得很快,“没有。他从未娶妻,府里仅有一个妾室。”
    只有这一个女人,那说明他对于这个女人很是宠爱才是,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扶正?”修剪得宜的指甲在掌心轻轻敲击,林皇后道,“据本宫所知,窦承父母早晚,就算是个青楼伎.子,换个身份照样能变大家闺秀,想扶正早扶了。”
    她推断,“那妾室定然有问题,好好查查她。”
    玉林自然也是查过的,但她毕竟无足轻重,玉林没有深究,听到林皇后所说,他连忙答应,“是,属下即刻去办。”
    林皇后嗯一声,她抬手揉一揉眉心,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疲了。
    一直立在一旁的釉心很有眼力见,连忙道:“娘娘累了,你先下去吧。”
    玉林却没动,仍在跟前跪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皇后没听见动静,问:“还有事?”
    玉林说:“属下今日在廷安侯府外监视着谢谌,发现他与一个人见了面,之后又去探查,才发现……”
    林皇后不耐烦地打断,“有话直说便是,总不能是和陛下认识吧?”
    玉林便直接说出答案,“是永安殿下。”
    “什么?”
    林皇后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坐起身,“你说谁?”
    玉林低声重复道:“是永安殿下。”
    他们怎么会认识?
    玉林不等林皇后问,便自觉把自己查到的内容一股脑禀报给林皇后。
    最后不忘补充,“不过瞧着今日两人相处的氛围,倒像是吵架了一般。”
    无论如何,宋善宁与一个陌生男子不声不响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露出半分蛛丝马迹,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再想到她对于钱兴为断然决绝的态度,林皇后揉一揉眉心,大致也猜到了宋善宁在想什么。
    钱兴为可以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决不能是谢谌。
    扔在人堆里找不到的低贱出身,也敢肖想公主?
    林皇后冷哼一声,平静下来,“你先下去,先查清谢谌与窦承的渊源,然后再派人盯住永安公主府,看他们还会不会见面。”
    “是。”
    玉林下去了,林皇后揉着眉心躺下,招手让釉心给她按一按头,“倒是我小瞧这丫头了。”
    釉心斟酌着语气,问:“奴婢猜,殿下应当是知道了钱世子的什么传言。”
    林皇后语气有些疲倦,“男人么,哪有不偷腥的。”
    这话釉心哪里敢接,林皇后倒是不在意,接着道:“你瞧皇上,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如今照样满后宫的女人,庶子庶女还少么?为君者尚且不能一诺到底,更何况这些年轻的孩子,何况,他已经向我承诺,在迎娶善善之前,不会有别的女人,更不会有孩子,他们钱家的嫡长孙,必定是要从善善肚子里出来的。”
    她叹一口气,“善善太年轻,不明白。她所认为重要的,其实并不重要,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重要的。”
    釉心问:“那娘娘的意思,是还打算让殿下嫁进惠国公府么?”
    林皇后睁开眼睛,“自然。除了惠国公府,还有第二个人家能与他相媲美么?太子位置不稳,更别提她的公主之位了。”
    釉心想到先前宋善宁的态度,不由得有些担心,“可是殿下的性子,只怕不会同意。”
    林皇后已经有了决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次,由不得她。”
    她坐起身,问:“小厨房今日可做了什么新鲜糕点?”
    釉心答:“有栗子糕,榛子酥,还有红豆牛乳糕。”
    宋彦文最喜欢吃甜的。
    林皇后说:“装上红豆牛乳糕,咱们去东宫瞧一瞧太子。”
    釉心,“是。”
    林皇后又道:“剩下那两碟给皇上送去,就说本宫惦记他的身子,让他不要过于劳累。”
    釉心下去传话,林皇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一趟,务必要见到皇上的面。”
    釉心会意,“是。”
    林皇后带着釉玉去东宫看望太子,但是并未久留,晚膳之前便回来了,一回来就见顺喜来传话,“娘娘,皇上说,今晚来寿云宫陪您一道用膳。”
    “好。本宫知道了。”林皇后微微一笑。
    顺喜打着千儿退下,林皇后吩咐,“今日叫小厨房多准备皇上喜欢的菜式。”
    日落时分,皇帝到寿云宫,林皇后屏退左右,亲自伺候。
    用过晚膳,皇帝没再急着走,两夫妻一起挪到美人榻上,皇帝看书,皇后倚在他身边绣一个荷包。
    皇帝的注意力被吸引,“绣给文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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