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征?路连?你是路连老婆?不对啊!上次见他他还是单身呢!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就夏天他休假回去的时候。”
    “哎呦!”那嫂子抬头指了指对面几个同样惊讶的兵哥哥,  “你们这路连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难怪我去年想给他说门亲事,他死活不同意。原来家里头有个这么漂亮未婚妻!路连也不够意思,  悄没声就把婚结了连块喜糖都没给咱们。”
    许问本想说他们今年刚认识就结婚了,但觉得要说了这嫂子大约会尴尬,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说了句:“刚结婚他就被召回了,应当是没来得及说吧?”
    大家似乎对路远征的私事十分感兴趣,一个个问题朝许问扔了过来。
    “嫂子,  你跟路连怎么认识的?”
    “嫂子,  你跟我们路连第一次见面没被吓哭吗?”
    “嫂子,路连现在醒了吗?”
    “……”
    许问根本插不上空回答。
    “许问。”
    许问回头,路远征坐在轮椅上被他的通讯兵推着,  轮椅扶手上还绑了根细竹竿挂着输液瓶。
    许问:“……”
    您这造型还坚持出来图什么?
    腹诽归腹诽,  还是放下擀面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  走向路远征。
    到了跟前,  路远征小声问许问:“他们没为难你吧?”
    “你平时人缘很差?”
    路远征扬眉,  “嗯?”
    “那你害怕什么?”
    路远征嘿了一声,  “我怕你不自在好心给你解围,你倒数落起我了。”
    “好吧!谢谢你。”
    “看你适应挺好的。那你先跟他们玩会儿,我去开个会。”
    “都这样了还开会?”
    路远征笑笑,  “嗯,有点事。”
    他笑容很淡。
    许问猜大约跟那些牺牲的战士有关,便没多说什么,只嘱咐路远征一定小心伤口,不舒服了就请假回来。
    人多力量大,水饺很快包好了。
    剩下的面还被一个同样北方来的嫂子给做了手擀面。
    等他们忙活完,炊事班的年夜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战士们搬了些桌椅摆在路边的广场上。
    每六张木方桌拼在一起上面铺了报纸,成为一张大长桌。
    一个连队一组长桌,除了需要站岗的都围在桌边坐了下来
    许问坐在路远征的轮椅旁,她注意到其中一组桌子上虽然摆了酒菜,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许问小声问路远征,“这是哪个连队还没来吗?”
    路远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垂下眼,“是今年那些来不了的兄弟。”
    许问刚数过,那桌上正好十七副碗筷,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次牺牲的战士们,忙道歉:“对不起!”
    路远征摇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难过虽然难免,但是他们的死本身就是骄傲!”
    许问点点头,没再说话。
    饭桌上的氛围很好,许问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年夜饭,觉得挺新鲜。
    过了会儿,宋学勤到了。
    连队的人忙起身给他让座。
    宋学勤摆摆手,只接了递到他手边的酒,“大家过年好啊!”
    “营长过年好!”
    “今天我来,有两个事要宣布。因为也会牵扯到家属们所以才借这个场合宣布。不过宣布正事之前,先敬我们牺牲的战友一杯酒。”
    所有的战士全部起立。
    很多家属也跟着站了起来。
    “扶我下。”路远征小声开口。
    许问和另外一个战士把路远征架起来。
    路远征一条腿上有石膏,一条腿上刚拆了线,单这一站就让他绷直了身体倒吸一口气。
    许问听见他闷哼一声,晃悠了两下,站住了,松开了许问的手,背脊挺直。
    宋学勤等路远征站好才下令:“敬礼!”
    百来号战士,齐刷刷地朝着那张空桌子敬了个礼。
    “敬酒!”
    宋学勤带头,把酒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一样。
    许问见路远征手都开始抖了,忙扶着他坐下。
    “虽然是咱们战士们拿命换来了群岛的全面胜利。但我今天来也不是论功行赏,主要是想通知大家两件事。
    第一件,路远征同志自入伍以来,屡次立功。任职期间也是战功赫赫,表现十分优异。这次群岛战争路远征同志更是立了不小的功。所以组织上宣布提拔路远征同志为咱们一营营长。任命通知书等过完年会下达,到时候全军也会出通知。”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许问侧过头看向路远征。
    他眉眼里没有半分喜色。
    “第二件事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随军的嫂子们和孩子们都有干系。过了年咱们营要负责接管其中一个岛。那不光是个荒无人烟的岛,出入也不方便,物资短缺。唯一能保证的是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再起战争。
    咱们这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好歹有几间能遮风避雨的房子,离村子也近,真有事到市里也不过大半个小时。但是海岛上完全没有这个条件,什么都是从零开始。
    所以是不是要继续随军,不管是战士干部还是随军的家属,你们都回去商量一下。
    行,我就说这些。你们先吃着喝着!我还得去其他营转转。”
    宋学勤离开后,几张长桌上的人都异常沉默。
    许问旁边就坐着下午跟许问聊天那个嫂子,只听她长叹一声:“老吕走了,我也该走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一走,我们一起生活过的这个地方连个念想都没留下。唉!”
    许问倏地扭头看向她。
    才发现这嫂子抱着孩子坐在她旁边,再旁边就是另外一位嫂子,嫂子旁边坐着一位战士,估摸是那位嫂子的丈夫。
    也就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这嫂子身边没人陪。
    而一般家属在的话,像这种时候不会安排有家属的同志去站岗。
    所以,这位嫂子的丈夫,她口中的老吕也在那张空桌上?!
    许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叫了她一声:“嫂子……”
    嫂子看了看许问,擦了擦眼,笑了笑:“我没事。你刚结婚当军嫂时间还不久,应该还不习惯这种场合。我都早习惯了,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张空桌。老吕每次出门我都是做好准备的。他回来了我就像捡了钱,不,比捡钱还高兴数倍。他要回不来……”
    嫂子有些哽咽,抿了抿唇,苦笑:“这次不就没回来嘛!我心口悬了几年的这把刀终于落了下来。我反而踏实了。”
    她话是这么说,可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脸上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许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嫂子,却不知道怎么劝她。
    那嫂子摆摆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你说老吕他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回呢?只再一回就能上岛了!以后就不用打仗了!他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许问用帕子给嫂子擦了擦眼泪,在她背上轻拍。
    这种事许问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能体会这个嫂子的心情。
    路远征喉结滚了及滚,弯腰朝嫂子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无能,没能把大伙儿都平平安安带回来。”
    “路连,你这么说不是打我脸?”嫂子摇头,“你自己都差点回不来!唉!我不是怪你也不怪老吕。我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兵,我跟了他就得做好有这一天的心里准备。我就是……就是有点难受。”
    谁都很难受!
    哪怕是第一次来大院,第一次这样过年的许问,心里堵着,喉头塞着。
    她只是个刚入门的军嫂,却也因为路远征短暂感受过当寡妇的滋味。
    她跟路远征感情那么浅都会很难过,何况这吕家嫂子一看夫妻俩人感情就很好。
    过了会儿,嫂子平缓了情绪,摆摆手,“大过年的不说这!来来,大家吃饭喝酒。”
    还是没人动筷。
    “赖我了!”嫂子自嘲地笑笑,“一时有点没把持住。你们别学我!他们要在地下有知也不愿意咱们大过年的这么哭丧着脸不是?再说了,这年是咱们这伙人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等过完年,我就带着老吕回老家了。这辈子怕也见不着你们了。你们之间也有很多人会换岗也彼此不一定会再见。所以咱们不哭了,都开开心心把这个年过喽!来,我带个头先敬大家一杯。”
    嫂子说完一口干了。
    其他人纷纷举杯。
    这其他人里也包括路远征。
    许问手搭在路远征手背上,是个不认同的姿势。
    李道明说路远征现在不能喝酒。
    路远征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是看着许问目露请求。
    许问咬了咬唇松开了手。
    有些时候,人明明知道不该做一件事,却还是忍不住会去做。
    无关对错,仅仅是情绪到了。
    许问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其他人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吃饭喝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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