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不,是房梁,不过木头已经是摧枯拉朽,天窗上飘进一丝光,那飘散与光线中的尘埃飞扬...
    她睁开眼睛,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没死成。谁救的她呢?偲偲有一瞬间的痛苦,她为什么没死,明明心如死灰,苟活于世上还有何种滋味,为何不让她解脱呢。
    她艰难的转过头,正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还有一张面熟的娃娃脸。在一旁给她抓药的竟然是在渝州有一面之缘的贺子逸。
    她瞬间脸色一白,他们是认识的,很可能他很快就会找来的。
    见她表情贺子逸早有预料“放心,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我只是收钱治病,不会泄露病人情况的。”
    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而入,这人竟也是个熟面孔,是她在黑市上救下的那个美人,他的表情鲜活了许多,他见她醒来,有些高兴的对贺子逸道“多谢神医。”
    贺子逸淡淡笑道“无事,刚从鬼门关拉回来,多注意....”他说了一大堆调理她身体的方法,旁边的美人一一记下了。
    贺子逸抓好药就起身离去,没有多言。他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确实对她的事情们有兴趣。他走后,美人有点畏首畏脚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嘶哑着嗓子开了口“你叫什么?”
    “永思。”永思见她开口,一脸受宠若惊的回答道。
    “不,我才是,多谢你。”偲偲想笑一下,却没有挤出来那笑。
    永思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道“小姐您歇息吧,我想等您好一些再告知您的家人,您看您的意思是?”
    “不要告知他们。”偲偲似突然有了生气,她苍白着脸颤抖着声音,急迫又慌乱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求你。”
    永思愣了愣,被吓了一跳,他急忙道“好,不会,宋小姐,您休息吧。我不会的。您救了我这条命,我都听您的。”
    偲偲想说什么,脖子一痛,身后的贺子逸捏上了她的睡穴,她瘫软着身子疲惫的昏睡过去。
    另一边,付思昱看着那团染血的卷轴,僵了片刻,才过去捡起,向山崖下望去便看见一片白雾茫茫,这时他才似有所了悟一般,身子再一次僵住了。手中的飞翱弓突然就发出了断折的哀嚎。他半天才感觉到了手上的刺痛,一把将那断弓甩下,随手将脏污的血迹擦在了红袍上。
    他一直平静的如深潭一般的眼睛此刻早已爬满了血色,青筋凸起,眼球拉满了血丝,看起来是极度怒的模样,他从牙齿里挤出了一句话“乱党九皇子挟持亲王之女,罪无可恕,派人去找,立刻。”
    付思昱领着人去山崖下搜寻,这人极为冷静的将着片山翻了一遍,找不到就再找一遍,就这样整整待了七天,直到宋熙前来。
    亲王听到消息,女儿同女婿在大婚当日殉情,当场气急攻心,旧疾复发,一病不起。宋熙这段时间一直在周璇朝堂之事,为了让抱病在家的父亲休息,他把所有的事都抗在了身上,实在脱不开身,直到现在他才得以喘息,便快马加鞭立马赶了过来。
    他看着付思昱险些没认出来,只见他满脸胡茬,面色委顿,双目赤红,眼底的青黑显得他形容枯槁,一席红衣已经脏污不堪,他席地而坐,手里握着那卷轴,长剑一直在一具尸体上反复戳刺,也不知道他凌迟了那尸体多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尸体了,应该是一摊肉泥。眼前这个像疯子一般的男人还哪有以前潇洒的样子。
    付思昱见他来了,摆了摆手将身边的人遣散,为他们腾出了安静的谈话空间。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熙,装都懒得装了,只是指着那肉泥一般的尸体道“这个人摔烂了,我叫人一点点拾起拼起来的,你看这里,他肠子上的洞,挂在了树枝戳的,还有这眼球,实在找不到了,我找了琉璃珠接上去的。这人我准备带回长安喂狗,不够,他得被挫骨扬灰。”
    宋熙接到消息却没法赶来,早就想将这个人杀了解恨,看到他如此备受打击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却没有嘲笑他的快意。而是一种恨意,凭什么偲偲就遇上了这种疯子,逼得她走到了这种地步,不管他是意识到了什么,可她妹妹可搭上了一条命!
    宋熙猛然上前,将他按倒在地,冲着他的脸就是几拳。付思昱恍恍惚惚的感觉到了疼,他被揍了几拳,脸上就红痕一片,开始发肿。宋熙见付思昱没有反应,下手更重了。宋熙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挥向他的脸“你当年的那封信是怎么写的?你和父亲承诺了什么?嗯?你说你会保护她,人呢?嗯?”
    “你现在知道错了?她都尸骨无存了,你才后悔!你不是神通广大吗  你把人给我找出来啊?”宋熙又是狠厉的抡起一拳。
    付思昱侧过头,呸的吐出一口血,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他咬着牙猛的将宋熙歇开,赤红着眼睛“她没死,不可能死!我什么也没找到,她不可能死的...”
    “你即便杀了我也没有用,倒不如想办法和我一起找到她。”他冲着宋熙道,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偏执与精明,好像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在脸上一般“她肯定活着,只是不想来见我,不行,我得将她找回来,一定得找回来,你是他的家人,你得帮我。她一定会回去找你的,不对,她不会,她怕连累你们宋家....哈哈哈,可这不是又让我抓住把柄了吗?”
    宋熙赤红着眼,觉着他真的是疯了,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腰,这一下十分不留情面,他眼圈也泛起红,从牙齿里吞吐了好几次才练成一句完整的话偲偲她已经...死了,尸骨无存,和九皇子一起在大婚这一天一起殉情,这都是你亲手步下的局,亲手将她算计在这局中,你忘了吗?现在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四皇子,你够狠,对着你心爱的人也能这么狠,是我宋熙小看了你,我愿以为你对偲偲有意,不会对她下狠手,却不知你竟然真的敢...我宋家誓报此仇。”
    宋熙抬手捂住了眼睛,再放下手时,眼睛里的痛楚骤然化作了愤怒与恨意,他将怀里的两封信都扔给了在发怔的付思昱,恶狠狠的盯住他看了半天,牵过马就离开了。
    付思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起身去抱了一坛子酒,也没管那劳什子信件,只以为是宋熙带着大臣们编排他的折子。寒风习习,吹凉的又何止是他的身子。
    他看着头顶明月,自言自语道“偲偲,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我吧?就今天一晚上,我明日就好,明日就好。”
    第二日,四皇子带九皇子尸体及臣女宋偲衣冠回朝复命,一纸醉状书上报朝廷,金江二家冤案得以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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