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那么多场比赛,鲜血淋漓遍体鳞伤是常事,阈值被锻炼得太高,确实不怕痛。
    “好。”陆赫扬回答。
    他没有告诉许则的是,他其实对许则痛的样子更有兴趣。
    …
    阳光变成红色,黄昏了。陆赫扬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床边把t恤穿上。许则慢慢坐起来,腰间盖着薄薄的被套,身上的痕迹比一开始多出很多,吻痕夹杂着打拳的旧伤,暧昧又可怜。
    “楼下有住人吗?”陆赫扬为时已晚地问。许则的床因为他们的动作一直在响,不知道楼下会不会听见。
    “有。”许则说,“但是白天都在外面工作,家里没有人的。”
    陆赫扬弯下腰,在许则的小腹上揉了揉,问他:“还痛吗?”
    做的时候顶到了alpha退化的生殖腔,陆赫扬看见许则在那瞬间眼睛立刻红了,皱着眉头,应该是很痛。
    不过眼睛虽然湿了,但许则并不是在哭,他好像不会哭。
    “一点点。”许则回答。之所以会这么诚实,是因为舍不得陆赫扬按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
    陆赫扬果然又帮他揉了揉,然后说:“不好意思,害你把床单弄成这样。”
    其实许则精神都有些涣散,呆呆坐在床边,抬头看着陆赫扬。他发现陆赫扬每次在说‘不好意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挺好意思的。
    “没关系。”许则哑着嗓子。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陆赫扬直起身,许则默不作声地跟着仰起头来看他。陆赫扬有点无奈地笑笑,摸了摸许则的脸,又弯下腰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风把窗帘吹开,飘进栀子花香,金红色的余晖洒在床上,许则眼底残余的水光在微微发亮。
    “再见。”许则说,“夏令营要玩得开心。”
    第49章
    夏令营过去半个月,顾昀迟不想再待,打算回国,陆赫扬和贺蔚也顺便请了两天假回来。
    飞机在早上落地,同天回国的还有陆承誉与陆青墨,不过他们乘的是政府专机。
    到了家,陆赫扬洗完澡睡了一小时,醒来后吃过午饭,开车出门。陆承誉和陆青墨回来之后有许多事要忙,晚上估计不会太早回家。
    今天格外热,路上很空,陆赫扬车开得比平时快,大约五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路边树下,透过车窗看向街对面。
    这里是从城西高速口和码头去往市区的必经路,周围最多的就是汽修店和长途物流公司。
    修车间都正对着路面,左前方那家汽修店里,机修车位上正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底露出一双腿。大概十分钟,那双腿曲起来,带动身体下的滑板滚动,平躺在上面的alpha滑出车底,站起身,将手上的工具放到旁边的箱子里。
    许则穿着一身深蓝色连体工装,旧旧的,几乎没一块干净的地方。他把沾满机油的手套摘下来塞进口袋,走到卷闸门下的小桌旁,拿起一份盒饭,随地蹲下来,拧开桌上的小风扇,低着头在烈日热气里一口一口地开始吃饭。
    现在已经一点半了。
    这种天气下风扇是没什么用的,许则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歪一下头,用肩膀蹭掉脸上的汗。
    一个omega从隔壁店面里走出来,应该是车主。他抽了只烟递给许则,许则抬头看了眼,摇摇头,又低头吃饭。没吃几口,许则把盒饭盖上,收拾完垃圾装进外卖袋里,绑好,放在门边——整个吃饭过程没超过三分钟。
    许则站起来,比omega高出大半个头,那身脏脏的工装衬得他的脸尤其干净出挑,陆赫扬发现许则晒黑了点。
    跟车主在车边说了几句话,许则戴上手套,再次拉着工具箱钻进车底。
    从那次许则帮忙换轮胎就可以看出他很熟练,但陆赫扬没想到许则真的会修车。
    有人多才多艺,是因为有能力追求上层建筑,所以乐器马术击剑样样精通。有人会拳击会修车会蒙着眼打台球,是因为要谋生,要为亲人赚医药费。
    技多不压身,但贫穷会压死人。
    而许则就在这样的生活里默不作声、满身伤疤地长大了,长得很高,脊背笔挺。
    陆赫扬把目光收回来,静坐几秒,调转车头离开。
    六点多,许则回到小区,把自行车推进楼道后面靠墙放好。他干活的时候没戴手环,所以越往楼上走越觉得不对劲——尽管很淡,但s级alpha对信息素向来很敏锐。
    最后一楼许则几乎是用跑的,抬着头,一点点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陆赫扬靠着墙,听见许则上来以后他关掉手机,直起身:“回来了?”
    “……”许则按着扶手,喉咙滚了一下,才问,“夏令营结束了吗?”
    只是半个月没见而已,每天修车忙碌也并不觉得时间漫长,可见到陆赫扬的时候,许则却有种恍惚感。
    这种恍惚感来源于陆赫扬与自己现实生活的严重割裂——深沟里闻到花香,是会恍惚的。
    “还没有,请假出来透个气。”
    许则反应慢地点了一下头,拿出钥匙开门。他刻意跟陆赫扬保持距离,因为身上都是机油味,还出了很多汗。
    “等了很久吗?”进屋之后,许则问。
    “还好。”看许则似乎是内疚的样子,陆赫扬说,“是我没打招呼就过来了,等一下也是应该的。”
    接着他半真半假地问许则:“不然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
    “好。”许则答得毫不犹豫,好像就算陆赫扬现在问他要的是房产证他都能立刻交出来。
    “你先洗个澡吧。”陆赫扬笑笑,“等会儿一起吃晚饭,贺蔚和昀迟也回来了。”
    意识到陆赫扬说要钥匙是开玩笑,许则垂下眼睛,点点头,去房间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出来时路过陆赫扬面前,陆赫扬伸手把许则怀里的旧t恤拎出来。
    “不要穿这件,穿我给你的。”
    “好的。”许则听话地说,他没有再回去拿衣服,先去了浴室。
    陆赫扬拿着衣服去房间,进门的瞬间就察觉房间里明显发生了变化,陆赫扬抬头看着窗——薄薄的白色窗帘里多出了一层深灰色的遮光帘。
    ‘窗帘太薄了,房间里这么亮,你应该很难睡着。’
    许则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都没想着要加遮光帘,因为半个月前陆赫扬那句无意的话,于是默默地装上了。
    他并不能确定陆赫扬还会不会来、会不会在这里午睡,许则不考虑这些,他的逻辑向来很简单——陆赫扬说了,自己就做。
    很快,许则出了浴室,擦着头去衣柜里找t恤。陆赫扬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等许则穿好衣服,他说:“过来。”
    外面的天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被晚风吹动,发出轻微唰唰声。许则用毛巾揉了几下头发,走过去。陆赫扬牵住许则垂下来的右手,捏了捏他的手心,说:“感觉你瘦了。”
    “工作很辛苦吗?”他问。
    “没有。”许则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赫扬没再继续问。许则的手瘦而修长,原本也应该是十分好看的一双手,但指腹和关节上有很多茧,摸上去是粗糙的,不过手心的位置格外软,陆赫扬又捏了几下。
    “走吧,贺蔚他们到了。”
    “嗯。”
    许则去拿手机和钥匙,陆赫扬站起来往外走,没走几步,手忽地被牵住了。陆赫扬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许则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纯粹地主动牵手。
    从房门到大门,短短几米距离。出门前,陆赫扬正在思考要怎么跟许则开口,许则就很自觉地将手松开了。
    他其实比陆赫扬还谨慎得多,小心且容易满足。
    车停在楼下,见他们出来了,贺蔚从驾驶座上下来,说:“赫扬你开车,我跟许则坐后面。”
    许则看了陆赫扬一眼,然后跟贺蔚坐上后座。
    “池嘉寒也去夏令营了,他让我问问你暑假过得怎么样~”贺蔚笑嘻嘻。
    “他撒谎。”副驾驶上的顾昀迟淡淡道,“池嘉寒就没理过他。”
    “你再骂!”贺蔚一拳锤在副驾驶靠背上,“赫扬的生日会上他明明跟我说过话的。”
    “是你喝多了先去骚扰他的。”顾昀迟纠正他。
    一直没出声的许则问:“生日会?”
    贺蔚的话让他以为自己送礼物那天不是陆赫扬真正的生日。
    “哦,是补过的。”提到这个,贺蔚的表情逐渐变态,“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omega吗,我们陆少爷未来的老婆,生日会他也来了。我给你看照片,你等我找找。”
    他打开手机在相册里刷了几下,递到许则面前:“看,站在赫扬左边的那个。”
    许则现在是不太能思考的状态,没等他把目光聚焦在屏幕上,陆赫扬忽然踩了脚刹车,许则下意识伸手撑在驾驶座靠背上。
    “干什么啊!”贺蔚叫起来。陆赫扬开车一向稳,这一脚刹车不算急,毕竟车速本来就慢,但贺蔚还是觉得受到了惊吓。
    “有只小狗横穿马路。”陆赫扬平静解释,接着他问,“撞到了吗?”
    “当然啊!我手机都掉下去了!”
    陆赫扬却说:“没问你。”
    空气安静了会儿,许则回答:“没有撞到。”
    贺蔚感到很荒谬:“没人关心我吗?”
    “没有。”顾昀迟说,“只有人想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干嘛,这有什么不可说的。”贺蔚捡起手机,往前探身,问陆赫扬,“你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陆赫扬很直接地回答。
    “那陆叔叔要是给你下命令呢,你以后会跟他订婚吗?”
    “不会。”
    许则愣愣看着倒车镜里陆赫扬的眉眼,陆赫扬在说‘不喜欢’、‘不会’的时候,他并没有因此幻想自己是否有机会,只是有种暂时逃出生天喘了口气的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喔哦,真有种。”贺蔚往后靠,“你其实不是不喜欢他,我看你是不喜欢全人类。”
    “陆赫扬,你为什么这么无欲无求啊,是阳痿吗?”贺蔚的语气惋惜又无辜,“阳痿的话要去医院啊,早发现早治疗。小扬你还那么年轻,肯定有治愈希望的,不要放弃,嗯?”
    陆赫扬没有说话,但突然抬起眼,盯着倒车镜里许则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在那块小小的镜子里撞上,许则没防备地怔了怔,随后匆匆移开视线。
    首都外宾酒店,陆青墨结束一场外交活动,从会堂离开。高跟鞋踏在深紫色花纹地毯上,听不见声音,她一边走一边摘掉发夹,长而卷的头发散下来,头疼稍微缓解了一些。
    绕过一根大理石圆柱,两米外,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栏杆边打电话,轻声说了几句之后他将电话挂断,再抬头时正和陆青墨四目交接。
    陆青墨无意识地在原地站定,拎着包的手一点点蜷紧。她很少有这样怔愣的时刻,这些年一直都是冷静又理性的,像一块华丽的冰。
    清俊的beta愣了片刻,接着朝陆青墨走来。他的左腿在行走时有些跛,放在这样颀长挺拔的身形里,显出一种令人可惜的缺憾。
    对望几秒,beta率先伸出手,脸上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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