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的目标,是打败娄室大军,至于怎么打,他不做干涉。
    ……
    确定了这次的战略目标后,赵士程便让秦凤路的粮草向河东路与秦凤路汇聚。
    给韩世忠的调令也随之发送——古北口如今已经是大宋腹地,不需要大军镇守了,你给我回老家去吧!
    另外,原本驻定大同府的吴玠、徐徽言,还有燕京府的刘琦,也都调到西边去。
    这些可都是他未来好韭、咳,好将领,都需要有表现的机会!
    嗯,还没有什么地方没想到?
    赵士程审视了一下名单,觉得没有遗漏什么,很好,那便如此行事……
    这样大的军事调整,需要通过朝议。
    虽然朝廷对刚刚才打完一仗,立刻就要准备下一仗有些意见,但皇帝陛下多年的信誉和威望都让他们明白,官家不是个随心行事的皇帝,所以都静静地听完了官家的理由。
    理由很充分,也很必要,朝臣们一番商议深思后,都觉得有必要先做准备,他们的反对意见也是持续在需要花多少预算、出征人选上,大方向的反对,是一个都没有。
    宗泽不由感慨,他也是入官场快四十年的人了,从未见过哪个皇帝,能如此轻易地弥合朝臣分歧,在对外时轻易达成一致,恍惚之间,当年被忽悠着入伙的模样,仿佛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一点小小意见:“官家,种彦崇将军也在秦凤路,且他熟悉边境,不如让他也入其中。”
    当年小种帮他不少忙,他还是得帮着回忆一下才是。
    赵士程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于是微笑点头道:“可。”
    第347章 无人能懂
    被宗泽这么一提醒,赵士程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起家里的旧人们。
    他的种舅舅啊,当时年轻又好骗,三两句就能被三岁小孩忽悠过去,如此算算,他也已经三十五了,好像是在陕州当知州事,真的是过去了好久。
    赵士程反省了自己一分钟,把小舅的名字安排上,便把这事再次抛之脑后了。
    没办法,他的事情很多,韭菜地太大,不可能记住每颗韭菜,当然会有些取舍。
    不过,他回到皇宫时,内侍传来消息,母亲说好些日子没见他了,让他去吃顿便饭。
    赵士程当然不会拒绝,去到种氏宫中。
    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各种精贵的菜肴,赵士程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微笑道:“娘亲这意思,是要给种家说说好话么?”
    种氏冷哼一声:“我的意思?那是何物,别说我的意思,你爹、你兄长、他们的意思、你哪次听过?”
    赵士程这就不同意了:“哪里没有听了?你想要钱,儿子给你蜡园,你想要地,儿子给你葡萄地,爹爹想要珊瑚,我给他送了十几年极品珊瑚,五哥想要媳妇,我了帮着五哥娶媳妇!我不但听了,还很如你们的意!怎地,如今儿子长了,这些便不做数了?”
    种氏实在没想到儿子的面皮居然能厚至如此境界,一时间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赵士程满意地放下茶碗:“所以啊,娘亲,遇到我这般的儿子,是您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下辈子还不定能遇到呢!”
    种氏轻嗤一声,连连摆手:“别,真要有下辈子,你去找老种便可,我可受不起这福气。”
    赵士程哼道:“口是心非。”
    种氏生气了:“我寻你,是想问你,先前你授官那姑娘,我寻空去看了,是个好生养的,我不嫌弃她出身异族,但你总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赵士程惊讶地看了一眼老母亲:“您还没放弃啊!”
    “朝廷里已经在让你过继兄弟的孩儿了,”种氏低声道,“你还年轻,可别整仁宗皇帝那事,我也不想你将来落不得好。”
    仁宗皇帝当年二十八岁无子,被朝臣逼着过继了赵士程叔爷爷,但后来生了几个儿子,却都没养大,每次生个儿子,就把养子送回去,儿子死了又把养子接回来,折腾了三十多年。养子面上不显,心里却超记仇,不但装病不出席养父葬礼,要不是朝臣阻着,险些就不认这个养父了。
    赵士程笑了笑:“娘亲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种氏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说得轻巧,真要过继了,家里那么多孙儿,怕是要兄弟相残,我可看不得,所以,你早早立后生子,别想当娘的我烦心!”
    赵士程调侃道:“娘亲严重了,多几个侄儿,也好选贤立能嘛。”
    “胡扯!”种氏斥责道,“选年长,选嫡子,都得有个章程,才能令人信服,若是说选贤能,那有几个会承认自己比别人蠢?又怎么可能不争?”
    赵士程坐到母亲身边,给母亲按额头:“娘你别急,儿子我心里有数,这样,我今年二十三,等到二十五,我要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便听你安排,如何?”
    种氏本想说你又来拖延,但话到嘴边,还是算了:“行,随你,反正我老了,儿子不听话,也无可奈何。”
    赵士程立刻道:“果然是娘亲最懂孩儿,对了,怎么没见爹爹?”
    “他和你长兄钓鱼去了,”种氏看了一眼儿子,“士从总觉得你迟早要算计着家里人,准备多活一日是一日。”
    赵士程皱眉道:“他们怎么能如此恶毒揣测我这血亲,真是,以前的事过去那么久了,还记仇,再说,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
    种氏听不下去了,给儿子倒了一碗粥,堵住他的嘴。
    赵士程一边喝着粥,一边思考着,娘亲倒是提醒他了,先前他准备在海外开拓,如今已经收集了不少南洋的资料人力,有了些基础,可先物色一两个宗亲,等回头这仗打完,在国库里凑些钱,便将他们分封海外试试。
    母亲的那两个嫡亲儿子肯定是不能动的,可以先放放风声,如果有主动去的,便再好不过了。
    种氏看他眼中若有所思的样子,暗自咬牙。
    就是这个表情,臭虎头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
    在确定了接下来朝廷重点是防备消灭西北的金军后,整个朝廷便开始运转起来。
    关中的粮草开始大量供应边境,而河北一带大量的军械和粮草也顺着黄河,在拖船的引领下,大范围地涌向关中。
    如今拖船已是各地大户们继土地之后的另外一件传家宝,因为这东西,整个大宋的运力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一些小地方甚至会主动疏浚河道,方便拖船进入,各州府都在申请兴修水利,有好些想挖运河的,只是被朝廷否决了。
    九月,一艘拖船逆着河水,带着长长的船队,靠近黄河的三门峡。
    位于黄河中下游的三门峡,是三根屹立在急流中的巨柱,汹涌的黄河水冲击石柱,形成无数暗涌,每年不知吞噬多少河船。
    朝廷为此修了在旁边修了一条不到三十里的运河,绕过三门峡,这里便成了一条黄金水道,当然,过这个河口是要收一些过河费——不愿意给的,可以去走三门峡水道。
    韩世忠和他的部下正在经过这条水道,在先前大战中,他表现不佳,被削了官职,朝廷让他去西北守疆,同时,也要押运一批北方的粮草去关中的京兆府。
    拖船低鸣几声,火焰熄灭,借着余劲,行驶进了河道上的一处码头。
    “这是做什么?”想着早些回老家的韩世忠正坐在船头,光着膀子,啃着瓜,见船停下,便问左右。
    “那是检修。”他的妻子白氏在一边回答道,“这些年拖船的数量上涨得极快,但管理拖船的神霄院的士子却远做不到每船一位,后来,官家便允许神霄院的学子们在重要河口边开设一处船坞,修理来回河道上出问题的拖船。”
    而有了这些小的修理点后,受损的拖船再也不必千里迢迢回到东京城维修,只要在沿河处寻找就近的船坞便好,虽然价格有些小贵,但相比回都城修理耗费的时间人力,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也因此,许多没有管理人的拖船不再怕跑远路,但为了接下来的安全,大多还是会在中途检查一番。
    韩世忠笑道:“听说娘子手下已经有三艘拖船了,为夫将来若被贬官吃不上饭,便要靠娘子将养了。”
    白氏坐在一边:“那不是我的,是慈恩所治下北方馆的,如今也已经被我送给了李娃,你便别想了。”
    “夫人莫做他想,我就想做它给我捎些辽东美酒罢了,”韩世忠无奈道,“这次被官家责罚,为夫已经知错了。”
    白氏摇头:“你素来大大咧咧,这次又是对阵金兵,我不懂军情,你自己小心便是。”
    “理当如此!”韩世忠大笑道,“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是咱老韩家的福气,你安心,府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船只在船坞修缮一番后,便又开始前行。
    而船主已经在教训那几个管理锅炉的工人:“听到没有,炉子里的水不能直接用黄河水,得沉淀两日,用清水烧,还有锅里的水垢,会自己脱落,见到脱的,要尽快清理出来,不能让它堵着管子……”
    韩世忠听着远处的吵闹,将瓜皮随手放下,思考着如何将自己面子挣回来,他对西北十分熟悉,这次必然不会如前次那般丢脸。
    ……
    九月底,秦凤路传来军情,说是娄室一战攻破西夏治下的西河套地,西夏三万大军望风溃退,娄室则顺势攻打东河套地的萧干部,萧干不敌,退入了大宋治下的朔州请求庇护。
    大宋边将要求娄室退出东胜州,被对方拒绝,双方一触即发。
    “果然,娄室肯定与西夏有所勾结。”赵士程拿着军情,放在桌上,推给宗泽。
    “西夏李乾德本就是首鼠两端之辈,”宗泽拿着军情文书,“当初荒宗朝,西军几乎攻下都城兴庆府,他便求辽国干涉,还娶了辽国公主为妻,后来辽国覆灭,他眼见不能救,又与金国讲和。”
    而那位为他生儿育女的辽国公主,则绝食而死。
    “是啊,西夏虽不强,却是惹人厌烦。”赵士程看着地图,轻声道,“西北青盐储备如何?”
    “已有三十二万石,足够整个秦凤泾原路吃上两年。”宗泽立刻答道。
    “很好,”赵士程轻笑道,“以担心金军南下为由,断去与西夏贸易,同时,抛售青盐,稳定盐价,没我的允许,不许一粒米,进入西夏。”
    宗泽低头道:“臣这便去办。”
    赵士程点头:“另外,西夏这些年没有战火,人丁兴盛,封锁边境,粮食短缺,必然会有大量党项偷逃入关内,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都去辽东开垦。”
    “如此,西夏会不会与金国一起,攻打大宋?”宗泽有些忧虑。
    “李乾德要是有这胆量,我当然也能接招,”赵士程平静道,“早晚都要打这一仗,西夏以前有辽国外援,才能在几次灭国时缓过来,这次嘛……”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金国可没那么长远的眼光,真要到生死存亡,娄室是会掠劫西夏,抢一把逃回东北,还是念着唇亡齿寒,与西夏一同进退呢?”
    这个选择,他好期待啊。
    只是眼角一瞥,正好看见宗泽越加恭敬谨慎的神情,便瞬间失去了刚刚的快乐。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第348章 一视同仁
    大宋与完颜娄室的初次接触, 在朔州张俊部接应辽国旧部萧干途中的遭遇战。
    这一战,虽然张俊部及时救援出萧干,但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带出的七千士卒只回来了五千余人 。
    随后沿途边关烽燧都进入了战争状态,西军的顶流将领并不是新军, 而是刘家、种家、折家等多年攻打金国的精锐。
    他们在河东路、泾原路、秦凤路这三块占据山西、陕西、陇右的边关重地树大根深, 虽然官场上尊重张克戬,但在指挥上, 却是不怎么看得上张克戬的安排, 觉得这人一介文臣, 不懂军法, 应该按他们意见来。
    这些老将这些年其实是憋了一口气。这些年,看着陛下的新军在北方与金人反复交手, 立下无数功劳, 名传天下,而他们却龟缩西北一隅,虚度岁月, 很多人觉得只要有了那些火炮枪械,让他们上, 他们也行!
    而皇帝给他们的火炮数量虽然有,但相比新军, 却并不算多。
    这次难得有让他们一展身手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 泾原刘仲武、河东路的折可求、秦凤路的种师中等人在与张克戬商议后, 决定以三路大军, 围攻盘踞在东胜州的完颜娄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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