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因为睡觉问题,三人发生了相聚相认后的第一次争执。
    康康执意要睡在大床上,睡在颜如许和康从新中间。
    颜如许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让他不至于太依赖母亲,费了很多力气才让康康习惯一个人睡,颜如许不想让孩子觉得朝令可以夕改,就坚决不同意。康从新和康康站在统一战线上,用和儿子一模一样的眉眼可怜兮兮地祈求着。
    那感觉,让颜如许觉得自己像个后妈。她很生气,小声斥责康从新:“我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让孩子养成了好习惯,你怎么一回来就要给破坏掉!”
    康从新也不生气,耐心地哄她:“咱们孩子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想和父母日夜在一起时很正常的,他从小就没享受过父母陪着一起睡觉的待遇,咱们就满足孩子这一次吧,行不行?”
    见颜如许表情软和下来,康从新再接再厉:“孩子才三岁,还这么小,一向都懂事、听话,只有这点小小要求,你就忍心让他失望吗?”
    康康适时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哭不哭地望向妈妈。
    颜如许心软,松了口:“就只能睡一晚,下不为例!”
    听她终于同意,康康“啊”的大叫一声扑到康从新怀里,父子俩弹冠相庆,好不欢喜。
    颜如许用白眼翻着康从新,康从新就不停地对她讨好的笑。
    三人洗漱了一番,一左一右的躺在床上,康康自觉地躺在两人中间,把自己摆成个大字,一脚搭在爸爸身上,一脚搭在妈妈身上,开心得“咯咯”直乐。
    看到儿子高兴成这样,颜如许也高兴,也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好似太严酷了。现在的情况已与以前不同,儿子有了这么刚毅果敢的父亲,由他带着孩子,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就不需要自己再刻意培养孩子的男子气了。
    康康嬉闹了一会儿,嗓子有点哑,被喂了几口水后,又要求康从新给他讲故事。康从新也是提前做好功课的,在睡不着的夜晚里,躺在床上看儿童书籍,构思、捋顺,如今给康康讲起故事来,流畅又充满趣味性。康从新给他讲的是古代聪明人的故事,跟颜如许给他讲的童话故事不同,但同样有意思,康康很喜欢,一边听一边打瞌睡,都睁不开眼睛了还不忘拉着爸爸的衣角,表示自己还醒着,让他接着讲。
    快到10点时,康康才终于熬不住,彻底睡着了,康从新轻轻在耳边叫儿子的名字,叫了两声之后没有回应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轻轻拨了下儿子的头发,又在儿子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后小心的抱起了康康。
    颜如许从外面回来。儿子今天粘人得很,让爸爸给讲故事,但也要求妈妈必须陪在身边一起听,颜如许好不容易趁着儿子迷迷糊糊之际出去上了个厕所。
    “他不是要一起睡嘛,怎么要抱他走?”颜如许一回来就看见康从新高大的身影横抱着小小的孩儿,蹑手蹑脚地,好似偷鸡的老狼一般,有些好笑。
    康从新转头,对她做了个“你还不知道吗”的微笑,笑得颜如许脸红心跳。
    康从新将儿子小心地放到里间的小床上,给他放好枕头,盖好小被子,又拍了拍,等了两分钟,确定儿子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回了主屋。
    颜如许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在整理床铺,见康从新回来了就笑问:“没醒?”
    “没醒,睡得跟个小猪仔似的。”康从新脱掉鞋子也上了床,压着被子靠坐着。
    “他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小床上会失望的。”颜如许挪蹭到他旁边,一样的靠坐下,
    “不会,一会儿我再把他抱回来。”康从新笑。
    颜如许就轻轻的捶打了他一下。
    康从新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别胜新婚。”
    颜如许顿时感觉到了颤栗之感,一股热流一直冲到下腹,不过她还有话要和康从新说,于是稍稍离他远了些,说道:“三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你走了之后,他大概睡了二十多分钟就醒了,然后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颜如许给他讲康康偷摸着练习叫爸爸,还有终于在她面前叫出了爸爸的事情,说:“你说三岁孩子的心理历程是什么样的?我原来以为咱孩子心大,这样的孩子以后活得轻松,还觉挺庆幸的。可这次我才发现,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康从新听得甜蜜又心酸,躺在床上搂过颜如许躺在自己的胸膛上,说:“咱们孩子确实心大,想得开,心胸开阔。一般孩子遇到这种事儿,总要有个别扭、纠结的过程吧,可你看,咱们孩子只几个小时就想通了,和我毫无隔阂,全心全意的接受了我。”
    颜如许也不知道别家三岁孩子遇到这种事儿怎么个表现,但康从新这么说,就姑且当是真的吧。颜如许在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说:“你回来真好,以后孩子的事儿有你操心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唯恐孩子跟着单亲妈妈一起生活,长大后缺乏男子汉气概,娘们唧唧的。”
    康从新吻着她的发顶:“以后都有我!”
    颜如许就又想起刚才的事情,说:“康康今天变了,他从来不会这么执拗,为了睡在大床上还学会假哭了,都是仗着你给他撑腰,这样下去,我三年才培养的好习惯,可就一朝殆尽了。我看你也不是个严父,以后再让你宠出个纨绔子弟来!”
    康从新想想,也有点担忧,他一想到康康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模样,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拒绝不了孩子的请求,他不无心虚的说:“我这是才和孩子重逢,难免宠着、惯着些,以后,以后就好了。”
    “哦!”颜如许戏谑地抬头看着康从新,说:“就怕孩子尝到了甜头,以后天天一哭二闹的。”
    康从新:“……”
    颜如许:“咱们得约法三章,以后我要求孩子干什么事,你不许插嘴给孩子求情。”
    康从新没说话,不太能理解颜如许这样做的用意。
    颜如许就给这个新手上路的傻爸爸解释:“苏联有一个教育家,叫苏霍姆林斯基,他说,父亲对孩子的要求必须和母亲对他的要求保持一致,只要孩子感到父亲和母亲对“可以”、“不可以”,应该、不应该等概念有不同的看法,即便是最合理的要求,在孩子看来也是对自由和欲望的践踏。
    你给孩子求情,就会让孩子觉得父母立场不一致。孩子们天性就会察言观色,他们就会钻空子,利用对自己有力的一方来塑造观念。比如今天吃完饭那会,孩子手上沾了油,我让孩子去洗手,孩子不想洗,你就顺着他,说反正等会玩玩具,手上有油也没事,孩子胆气一下子就壮了,觉得自己不洗手就是对的,本来都打算去洗了,这下彻底不去了。
    还有,长期以往,会降低父母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地位和威信,以后再教育孩子,孩子就会质疑,不怎么听了,还有可能产生困惑,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如果我们俩因此产生分歧,甚至吵架,还有可能让孩子产生心理问题,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父母才吵架的,会自卑自责,甚至产生心里阴影。”
    一席话说得康从新身上肌肉都紧绷起来,他没想到,会因此产生这么多不良影响!
    颜如许就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只要我们立场一致,协同合作,一起加油肯定能把康康教育好的。”
    康从新肌肉松弛下来,这一席话便知道颜如许在养育康康这件事上下了多少功夫,他说:“好,就听你的,如果我做得不好,你随时提醒。”
    见康从新这么受教,颜如许很高兴,心里头也愈加欣慰,不愧是自己梦里梦外都放在心里的人,从来没看让自己失望过。
    清早,康康在大床上醒来,被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的夹在中央,两人都还在沉睡着,都面向自己,像是睡梦之中也在看着自己。康康幸福极了,探起小身子在爸爸妈妈的脸上分别亲了一口,然后自己躺下用枕巾捂住嘴巴“咯咯”地笑起来。
    康从新立时醒来,拿起放在枕边的手表,看看时间,然后轻轻对着康康“嘘”了一声,抱起他,去了对面的客厅。
    康康会意,赶紧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乖乖地被爸爸抱起来。
    “你怎么醒这么早?不再睡会了吗?”康从新昨天睡得很晚,颜如许累得睡着了,他又给颜如许擦身子、换了床单,然后又把康康抱回来。
    “爸爸我每天都这么早醒来的,我还要叫妈妈起床的。”康康穿着小背心小裤衩,搂着爸爸的脖子,摇晃着小腿说。小孩子火力壮,秋日清晨还是挺凉爽的,他不觉得冷,同样穿着背心短裤的康从新也不觉得冷。
    “时间还早,妈妈每天那么辛苦,让她多睡一会儿。爸爸给你们做早餐。”
    “好,爸爸,我想吃面条。”
    行,不用猜你也是吃面条,听说几乎天天早上吃。不说味道有多好,反正能做熟就行。听说同事老家有种特产面条,细细的很劲道,好煮又好吃,康从新已经预定了,他家乡亲戚会顺路给捎过来。
    康从新点火烧油炝锅煮面,做好了三碗卧了荷包蛋的面条,又在康康的指导下,去咸菜坛子里夹了几样小咸菜。这会儿天气渐冷,也就不在树下吃饭了,转回到餐厅里,康从新先将康康抱到椅子上,准备好他的专属餐具,叮嘱他先吃饭,这才去屋里头叫醒颜如许。
    颜如许已经醒了。作为一个妈妈,脑子里有根时刻紧绷着关注着孩子,孩子醒来的时候她就醒了,不过听到康从新醒了,想着孩子有爸爸照顾了,心就松懈下来又睡着了,但生物钟到底形成,睡了一会儿她就醒了。
    在正房里听着从厨房传出的,爷俩的欢笑声,她就安心做自己的事情。洗脸刷牙,细心梳了个蓬松的公主头,又翻出一套量身定做的米白色小翻领套装,里面搭配一件月白色的真丝衬衫,最后在鞋柜里选了一双黑色椭圆头的平跟小牛皮鞋。
    在镜子里左照右照,面容漂亮,容光焕发,身材窈窕,是个美人!颜如许对自己很满意。她想了想,从梳妆台上面一层的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打开底下的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二三十厘米宽高的紫檀木首饰匣子来。这是妈妈给她的“买断费”,里面装着几件珍贵的珠宝首饰。
    颜如许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了一对最低调的珍珠耳钉,圆圆的整珠大概有七八mm亮得像镜子,能清晰映照出人影,镶嵌在粗厚的莲花金托上,戴在双耳上,与白生生的面庞相映成辉,泛出淡淡的光芒来。又觉得缺点什么,就在首饰盒了找了找,找出一件品质上佳的红宝石胸针戴上。
    接着,她又从梳妆台抽屉里翻出一管印着巨大logo和法国字的口红,将外包装拆开,扭开看了下颜色,很漂亮的正红色,放进自己的小牛皮挎包里。这也是康从新偷偷送来的,难得这个直男居然知道给自己送口红,正该结婚领证这样的大日子用。
    颜如许打扮好往出走,心里头想象着康从新会不会被自己惊艳到,不自觉的就微笑起来,正好康从新撩开门帘进来,准备叫颜如许去吃饭,不期然看到一个婀娜摇曳的大美人,明艳照人,尤其这身衣服修身,把她的好身材暴露无遗。
    康从新不自觉喉头滚动,目光惊艳,颜如许很满意,故意扭了扭纤细的腰肢,说:“穿这身和你去领证,不丢人吧?”
    “好看!”何止是不丢人,简直是吸引眼球,康从新想着,自己一会儿也得换身衣服才行。
    三人吃完了康从新煮的面条,颜如许挺满意的,觉得比自己煮的好吃些。为了让康从新再接再厉,颜如许边吃边夸,好似真的吃了美味佳肴似的。康康也是超级捧场王,把康从新哄得都怀疑自己真有未曾发现的做饭天赋了。
    吃完了饭,康从新换了身中山装,是刚得知要去机械集团工作时白凤梅给他做的,让他在正常场合穿,他昨天收拾行李时,看到这套衣服就顺手给装上了,大概那时潜意识里就想到在领证时穿吧。
    把证件都带好,两人先开车去送康康。
    “以后坐车的时候多,得给康康弄个安全座椅。”颜如许说。
    康从新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安全座椅,他想了想说:“安全座椅工艺不算难,我找人试试。”
    康康好奇地问:“妈妈,什么是安全座椅。”
    颜如许:“专门给小孩坐等,可以把小孩子固定在座位上,就不会磕到碰到了。”
    康康歪着头想了想,好似想明白了安全座椅是什么样的一样,了然的点头,跟个小大人似的。然后他就开始大声的唱歌,一首唱两句就跳去唱另外一首,什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丢手绢”、“粉刷匠”。奶声奶气的童声,声音不稳,还有跑调、忘词,听在康从新耳朵却犹如天籁,还跟着孩子的歌声在方向盘上打着牌子,惬意得不得了。
    康从新车车开得很慢,很稳,将车停在幼儿园附近,将康康抱下车,本来想要一路把康康抱到幼儿园的,康康非要下地,然后一左一右拉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忽然收腿,让爸爸妈妈提着自己走。可惜,这段路程太近,还没走几步就到幼儿园门口。
    幼儿园的大门开着,康康松开爸爸妈妈的手就往高叔的门卫小屋跑去,“高爷爷,高爷爷,我来了,今天是爸爸妈妈一块送我来的!”
    高叔从屋里走出来,乐呵呵地低头和康康打招呼。
    康康见爸妈还在后面,就赶紧跑回去抓住康从新的手,拉着他往过走,挺着小胸脯,献宝一般地显摆:“高爷爷,这就是我爸爸!”
    康从新就笑着跟他打招呼:“高叔您好。”
    高叔抬头看,先是有些惊讶,但随即了然,“康副总,您好。”
    康康就纠正:“他不叫康副总,他叫康从新,是我爸爸。”
    颜如许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先低声跟他解释了下康从新和康副总的关系,然后抬头和高叔说:“高叔,这是我爱人,以后他经常会来接康康。”
    “好,好的,颜主编,恭喜你们!”高叔就笑着恭喜。
    “谢谢,回头给您送喜糖。”
    “好嘞!”
    颜如许从来说到做到,给他送过磁带、杂志等很多小东西,高叔也给她帮了不少忙,自问还是有吃她喜糖资格的,也就没跟她客气。
    作者有话说:
    继续甜蜜。
    大家太给力了,打工妹多了好多收藏,继续加更一章!
    第41章 加更,送给小天使们!
    康康拉着康从新不知道要去哪里, 高叔趁机问了颜如许在凤凰岭的事儿,又说了康从新那天急哄哄过来的事。这事儿康从新跟她讲过,这会儿通过第三人的角度讲出来, 感受又不一样,心里头更是甜蜜。
    两人说话间,康从新被康康拉着, 给每个路过的小朋友介绍他:“这是我爸爸!”, 那骄傲自豪的语气, 恨不能介绍给全世界人知道。康从新也配合得很, 跟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或点头或握手:“你好,我是康康的爸爸……”跟开了一场小型的见面会似的。
    颜如许脸上发烫,不自觉捂住脸, 有种躲起来, 假装不认识这父子俩的冲动。
    高叔嘿嘿笑,说:“这下可好了,能多个人帮你照顾康康!看康康多高兴啊, 欸,他们两个长得还有点像,别说, 这就是缘分!”
    然后, 送完孩子返回来的家长们纷纷笑呵呵地跟颜如许道:“恭喜。”
    就这样, 颜如许还没到报社, 她又结婚了的消息就在日报社传遍了。颜如许登凤凰岭时失踪又获救的消息,还在同事们的嘴里热乎着,就又有了新的话题点。
    康从新送颜如许到日报社门口, 在车里等着, 颜如许自己下去, 直接奔到高书记办公室,一是为请假,二是为开介绍信。
    高书记在办公室里,人蔫蔫的脸色发黄,透着意兴阑珊的味道,看到颜如许,眼神中的内疚藏不住,背有些弯,好似低了一头似的。听颜如许说了来意,眼睛里才有了些神采。
    颜如许看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想了想,就把自己和康从新的事儿稍微加工了下。
    “我和那人是几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他就对我有好感,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没成……那天,他听说我失踪了,不顾一切的赶去救我,我才知道了他回来了,我们就决定在一起了。要不是这事,他还不好意思来找我,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呢。所以高书记,千万不要自责,我们两个是因祸得福!”
    颜如许就看见高书记眼神一点一点的亮起来,有了神采,然后就“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笑了几声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回来了。
    颜如许从来都知道语言的力量很强大,只是之前一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别人漠不关心,而今康从新归来,把她的七情六欲也都带回来了。
    见自己几句话就对高书记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还挺有成就感的。
    高书记痛痛快快地准了假,给颜如许开了介绍信,还问她婚假准备什么时候休。颜如许一愣,问:“我之前休过一次了,还能再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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