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的夏天是潮湿闷热的,偶尔伴着倾盆大雨吸入鼻腔的雨气在内里化成了清凉的雾,倒是驱走了几分暑气。
    傅星玫与季夏撑着伞走进学校的时候,慕华最高的教学楼上那个巨大的白色石英钟敲走了因下雨天带来的沉闷,季夏抬头看了看,啧啧舌:“这东西好像挺久远了吧?”
    “好像学校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傅星玫也瞅了一眼,拍了拍季夏的肩膀示意她快些走,不然早读要迟到了。
    熬过了昏昏沉沉的早读,傅星玫却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知道第一节是时疏的课,也是他作为新老师上任的第一天,可经过了周末的相处,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少女的心事宛如藤蔓疯长,她不知道浇灌的泉水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促以生长的阳光又自哪里照耀,可就在她昨晚躺在床上睡觉时,“时疏”两个字却成为了她萦绕心头的魔咒。
    不应该的,她想,他们彼此并不了解,他仅仅只是做了一个身为引路人与老师应该做的,带领着一个他教授的成绩很差的学生达到理想中的成绩,这并没有什么能够值得她胡思乱想的。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两年之约只是幌子,这个承诺其实从未作数过。
    正想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与小小的骚动,那个熟悉的身影裹挟着满身雪松的气息进入了班级,傅星玫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季夏在旁边如其他人一般小声惊呼,作乱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星星,咱们的新老师好帅啊!!”
    是的,他很帅,他有着能够发出万丈光芒吸引别人的能力,而她只是那些人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一阵没来由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傅星玫抬头看向讲台,昨天那个在车里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话对她说出“一定一定要走出去,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的男人,如今身姿挺拔地站在讲台上,嘴角含着疏离的笑,流畅地在黑板上用极漂亮的板书写出自己的名字。
    时疏,时问一叶落,疏星冻霜空。
    正晃神,时疏抬手轻轻敲了敲讲桌,开了口,嗓音却是极致的清冷,带着些不近人情:“‘时间’的时,‘疏离’的疏,这是我的名字,时间原因我就不一一让大家自我介绍了,今后我会作为新任数学老师接替刘老师带大家到高考,这堂课先上自习,麻烦班长与课代表出来一下,刘老师剩下的具体任务还需要与你们对接。”
    周围一片哗然,看着转身走出教室的时疏,傅星玫忽然有些想知道,覆盖于那层精致皮下的灵魂,是不是正如他的名字那般冷漠疏离,而那时车里的他与现在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其实都是他本身。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里跟在班长孟欣后面出了门,傅星玫叹了口气,看着孟欣朝自己眨了眨眼,无奈地笑了笑,她虽不在意,但仍觉得有些芒刺在背,换课代表的事老陈是没有说的,只跟孟欣透露了一下,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顶替徐雪成了课代表,估计在她们出来这段时间里,班里已经传了很多种版本了。
    傅星玫知道自己一向不被班里的一些同学喜欢,她的性格过于古怪,古怪得好似离了群的鲸,发着52HZ的声音,孤独地寻找着同伴。
    只是她并不在意,季夏曾为她忿忿不平过,被她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安慰道没事,其实她早在初中某个节点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做到活得透彻,做到不被任何人,任何标签定义,且只做她自己。
    那时的她对季夏说:“不懂你的人,你的解释只会被当作他们变本加厉的跳板,懂你的人你自然不必解释,每个人的磁场都是不同的,我又何苦去为了一群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去委屈自己呢?”
    有些人是活在人群中的,可有些人不是,她们天生以孤独为食材,以自省为佐料,然后构成一个真正的自己。
    而傅星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全文应是揭傒斯的《寒夜作》:疏星冻霜空,流月湿林薄。虚馆人不眠,时问一叶落)
    接下来这两章可能会有点短,本来想放一起的,但是怕顺序会打乱所以还是决定不放了,希望大家能够见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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