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已过天气越是暖和,这苦楝树的花也就开的越盛。
    本来从薄盖着一层细雪,到整棵树丛像是白了头般融在尘埃中。
    那白雪纷飞的梦幻颜色,只消微风轻轻一吹,就跟下雪没什么两样。
    "这树好高大啊!而且花开的很美。"商容站在离树有三公尺的地方,才知道小区的苦楝树也可以那么的美,为什么以前她都没发现呢。
    方逮看商容拍树,拍街景,拍景致,也拍他,就是很少拍自己,因此他主动提出,"商容,我给你拍张照吧!"
    方逮觉得,她今天的穿着很适合春天。
    苦楝花香味很是甜香,微风吹抚着她随意斜分的羊毛长卷发,一丝头发就勾在耳后,她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耳垂上简单的小圆碎钻耳环衬的她更是肤白貌美,手腕上就挂着单眼的绑带也没有其他饰品,吊带收腰碎花裙让人显得有些温柔慵懒。
    方逮像是发现自己盯着商容太久了,还赶紧别过眼,怕被商容误会了。可是肉眼可见的,在这他们住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她的肉又长回来了,丰腴的手臂看着很是健康舒美,不像前些日子瘦的太过于骨感了。
    拍照时,她圆滚滚的眼睛笑的很是娇憨。
    总是让人有想亲近的念头。
    在小区遛狗的十几岁男孩子经过,也不经意的又转头看了几眼。
    他吃醋了,却不敢主动地去亲近她,或是像往常有着光明正大能吃醋的理由。
    比他们交往时,他还更没理由去牵她的手。
    "拍好了,很美。"方逮把单眼递给商容观看。
    在商容低头看着单眼的画面时,方逮突然想起,今日他是有件事要跟商容分享的...
    市医院院长知道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希望他能提早回外科工作,那停职半年的惩处,医院方也悄悄地让人把惩处给撤了,方逮知道整件事已经被院长勒令冷处理掉了。
    他若有所思的一想,就好像人如果不想永远都处于任人拿捏的位置,那么能握有着别人无法取代的实力跟能力,就是那把能开启顺利通关跟度过困难的钥匙。
    回屋时,方逮才提起了勇气说,"商容,我下周就要回医院工作了。院长希望我早些回外科..."
    商容本来在想等吃完饭,她要整理些最近要开庭日程,现在听见方逮分享的好消息时,她惊讶的打从心里替他开心,"那很好啊!你应该要开心的。市医院缺了你,就是他们的损失。"
    不过冷静的一想,商容突然觉得这种好事,应该得庆祝的,便突然撒着娇的提议,"那晚上我们吃点好的吧?我好久没吃到炸鸡了,我想喝可乐汽水。"
    方逮看着她无奈的脸红一笑,他们两天天吃沁心坊的健康餐,还不算是吃好的啊?沁心坊的菜可是老贵了,吃一顿可以吃十顿炸鸡了。
    但方逮也知道商容的性格,她的喜欢东西,永远不是以价格来决定的,她的喜欢永远都是她真的打从心里的喜欢,不参杂任何的虚荣跟勉强。
    他很喜欢这样的她,像是孩子一眼可见底的澄清,也对美好跟希望充满向往。
    "好,那我开车出去买,你在家休息。"
    等方逮出门了后,商容才横卧在沙发上。
    她在想...
    她跟方逮住一起的这两个多月,方逮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也势必要做个决断,不能总仗着方逮对她还有感情,就无条件的消耗方逮对她的真心实意,就故意吊着他,这样对他不公平。
    -
    方逮回来时,商容正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她刚洗完澡,穿着比白天更舒服丝滑的灰色吊带裙。
    "把头发吹干就可以吃炸鸡了。"他看见商容头发还是湿着的,他提醒着。
    商容随便把自己的头发擦了几下,就起身走到餐桌前,"不吹干就不能吃炸鸡吗?现在还热着的,是最好吃的时候了。"
    她拿了一块炸鸡翅,直接当方逮的面张嘴就大大方方的咬了一口。
    "不擦干吹干会头疼。"方逮无奈,就沉默的进屋,拿了条干的毛巾,站在她的身后,以手掌覆着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湿发,甚至以手指为梳,细细的梳着她的长发。明明他的手掌宽大的很,手劲却很轻柔。
    "方逮,我在想...你都要回去工作了,那我..."她突然放下鸡翅,语气毫无喜悦之情,像是要说什么严肃的事。
    方逮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心顿时有些沉重,他怀疑商容很可能在他伤好了之后,就不会愿意留下来了。
    他沉重的只能当鸵鸟,就微低着头,轻揉着她头发的动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随后又故意把话题给引开,"今天买的炸鸡,好吃吗?人好多,我等挺久的..."
    "好吃..."她轻轻地吮了指上沾上的椒盐,眼神心虚的只停留在其他块炸鸡上。
    "好吃就好..."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寄望着商容能打消离开的念头。
    商容闲聊似地说着,"你不吃吗?"
    方逮摇头,"等会吃,我先帮你把头发擦干。"
    "其实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商容知道方逮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直说,所以她无法陪着方逮一起当鸵鸟,埋首于沙堆中,假装没这回事。
    "我不想你走..."他的双手突然就停止动作了,就慢慢无力的垂放下毛巾,他思维只剩下杂乱的在想,他要怎么跟商容表达这一切。
    明明他们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还挺好的。虽然他们是在睡同一张床上,可就跟一般室友朋友没什么两样。她会照看他,帮他洗头,替他换药,他也会听她说话,安静的陪伴她,舒缓她要多次开庭跟那些在网上骚扰她的男人见面时的紧张。
    他胸腔藏着浓烈的念想,他束手无策,紧张的手掌上都冒汗了,可是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让这机会溜走,失去这一点点希望。
    "商容,我不想你走。如果你喜欢我们像朋友的相处的话,那也是可以的,我们...就像这两个多月一样...当室友当朋友也可以的。这些日子,我们不是也相处的挺好的吗?"
    他见商容别过脸,放下了炸鸡,拿了纸巾擦擦手指,见她明显是不愿意的情绪,他着急商容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给他,直接顺势把商容旁边的餐桌椅拉开,他坐下想跟她好好谈谈,"我跟你保证,如果我往后又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我就自己离开我们的家,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他老实巴交的,连一双深情或是笑起来就会含情脉脉的眼眸也不会利用,就只是很直白的直盯着她看。
    "你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别再道歉了。"
    因紧张而狂跃的心,还有些杂乱。
    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在哪个瞬间,就不知不觉的原谅他的,好像她也说不清从前的自己,是从哪个瞬间对他动心到真正爱上他的。
    情感的流淌像是像水一样,是随着高低起伏而流动,从来就不是定性的平稳静止。
    就比如...死亡,也不会让感情平稳静止。如酒沉香亦是如同香味飘散而淡。
    可是但凡能被好好地爱过了,珍惜过了,那么那些被好好珍惜的感觉就会成为往后路上能保护自己的利爪铠甲,因为你能分辨,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了。不会再受甜言蜜语所诱,不会落入毫无目的的虚荣,不会被人以爱的罪名来惩罚自己,或是被人诱骗以爱作为牺牲的由来。
    就好像,商容因为方逮爱她,而让她理解了...
    男人如果真正爱一个女人,那该是什么样子。
    他会竭尽所能的给她安全感,会尊重她,爱护她。
    不管多疲累烦躁,或是被拒绝后的失落,他都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
    所以,她跟方逮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被父母逼着相亲,又遇到不少男人,可她总是每每觉得这些男人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就觉得不是那么适合她。不过后来商容想通了,那是因为这些男人没有谁是真正爱她的,而且她总是潜意识拿方逮出来跟他们做比较,觉得他们没有方逮勤劳、可靠、善良、真诚。
    最后,她谁都爱不上了,就觉得没有人比方逮更好的了。
    看着方逮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她时,商容避开他的眼睛,其实她有话想对他说,也想对自己说...
    从前,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你,所以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现在,我知道就算离开了你,我也不会害怕了。因为被好好爱过,被珍惜过的记忆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反倒这一些被珍视过的记忆,成为一种我心中潜意识会好好爱自己的底气。
    有很多人不知道,爱自己的这件事,不是一生下来就能学会的。很多人没有好好地爱过自己,甚至不认为自己是该被珍惜珍视的。
    从前我总是反覆的问自己,我是谁,我能去哪里,又能停留在哪里,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这世界上有我的诞生。可是能被你爱过之后,我知道自己可以是谁了,也知道我无论走了多远,你的心里都有我的位置,就好像无论岁月星辰如何转换,已经没有什么人或是任何事,可以抹灭掉我存在的痕迹,因为你爱过我。在你的心中,我会永远存在。
    商容知道是方逮的出现,给了她在凭空虚幻的境地,还能有紧紧的抓住希望。她也曾经想把心,从他的身上抽离,而试着让自己潇洒起来,可是那种潇洒就像孤鸟,她飞的远远高高的,那些大漠孤烟的壮阔之美,也剩下埋丘之想,而绿水青山的悠远意境,也只剩下藏首之念,她无人可诉说,没人可分享,一切的美丽就只剩下孤独跟沉默。
    就好像只有跟他在一起,她能很安心的知道,方逮属于她,她也属于方逮,彼此都是种无人可替代的信任感。
    相爱,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一日三餐,不论遭遇什么困境跟欣喜,都有双能无条件紧握着她的手。
    所以,她还是想跟方逮在一起。
    "那你以前说,只给我一个人做饭...还作数吗?"
    商容终于鼓起勇气,这说出口的瞬间,她的心就完全放下了,甚至也松了一口气,不再焦虑跟紧张了。
    可是她还是有些想哭,她觉得他们分离尽一年时间,他们谁都不快乐。
    而且方逮的没安全感,她也有责任去反省跟改进。
    毕竟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她不能全然都丢给他一个人去努力。
    他从难以置信到喜逐颜开,最后开心到不知所措的大气不喘,他想轻轻的摸摸她的脸,却怕商容还没那么想跟他亲近,因此他得手脚完全不知怎么摆放,手指就在大腿上就无措的捏含着,见商容含着泪光看他时,他也很是紧张,可是却组织不出最好的语言。
    商容见他不言不语的,便主动开口问,"你不愿意吗?"
    "愿意的,我当然愿意。"他的眼眸含情凝睇,充满了许多想说的话,可如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生得出这短短几个字。
    被接受固然是开心的,可是方逮也知道是自己对不住她,被那么突然地原谅后,他反而有些放不开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他自愧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商容。
    商容笑着,拿了一块炸鸡给他,她知道方逮越是富含着情绪,就会越说不出话来,甚至会多心的顾虑许多事,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因此她只能反其道而行,"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接过烤鸡,嗯了一声,就乖巧却又食之无味的啃了那块炸鸡,时不时就偷偷的转动眼珠看着身边的女子,好像他啃的不是烤鸡,而是氛围跟心动,甚至是满足感。
    商容已经放开挣扎,因此能如往常般,坦然以手肘撒娇似的抱怨推了下他的手臂,"干吗...一直看着我?你的炸鸡不好吃?"
    "好吃的。"
    方逮心虚的低着头,这才好好的吃着手中的炸鸡,他在想商容大概不知道,时隔那么久,商容第一次用这种没有委屈、没有顾虑,只像朵在阳光下盛开,随风摇曳的笑容看着他。
    他好开心的,能平平淡淡的陪在她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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